深夜,皓月当空,一片乌云徐徐飘来,将明月遮住,街上四周的店铺已经打烊,只剩下几盏灯笼,零零星星地照着悄无人息的街。两道黑影来到城头处。
“等等。”任笑笑停下脚步,转身对竹语说道:“今日我是在客栈中被孙有知捉住,看来酒楼里有他的人,我们不能再去那里。”
“不知郡主想到哪里落脚?”竹语停下问道。
“我不知。”任笑笑想了想摇摇头。
任笑笑其实心中的第一选择是弦雅阁,然而她不知道孙有知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若是茂然前去弦雅阁,待孙有知醒后,恐怕会沿着她走过的路寻找,如此便很容易找到她的落脚处,若是再寻其他客栈,恐怕也很容易搜查出来,而如今大门城门紧闭,他们两人也不能瞒过所有的士兵逃出城门。
只能等待天亮了么?可是等到天亮,逃跑的机会怕是更小吧。
“郡主。”看见任笑笑久久不语,竹语唤道:“竹语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暂时借住。”
“噢?那去吧。”
“是。”
“我们住这里?”任笑笑有些吃惊地望着竹语。
她觉得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任笑笑之所以那么吃惊,是因为这座院子所处的地方。
来时的路上,任笑笑便发现,这里不似普通的贫民小巷,而是许多颇具规模的院子组成的,想来这一片地方是于川郡有权有势的人家所在的地方,并且唐府也坐落在附近。
孙有知一定不知道他们会做他的邻居吧?
想到这里,任笑笑觉得有趣。
任笑笑抬头,接着门口幽暗的灯笼所发出的光,任笑笑看到牌匾上写着“碧竹居”三个字。
可是,大门紧锁。
“怎么进去?”任笑笑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仆从应该都睡了吧。
“郡主请稍等。”竹语说罢,便上前敲门。
然而,无人应答。
任笑笑刚想开口放弃,只见竹语一跃便飞上屋檐,接着便进入人家的院府。
“吱呀。”大门打开了。
“郡主,请进。”
任笑笑微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此盗匪的行径,而竹语却做得理所当然。
“你和这座院府的主人……”进门后,任笑笑终于放心不下,问道。
“院府主人经常四处云游,竹语曾经帮忙管理过院府,如今看来,院府的主人出去了。”
所以就理所当然的鸠占鹊巢?
任笑笑满是不信地望着竹语。
“郡主别惊讶,竹语与院府的主人算是旧相识,这样闯进来虽然失礼,但却是形势所迫,想来他会谅解的。”深夜漆黑,看不清人的神情,但是竹语却能感受任笑笑的情绪,开口解释道,“郡主请随竹语来,这的主人有些怪癖,院口布了阵法,若是茂然闯入怕是会受伤。”
居然还有阵法?
任笑笑有些好奇这座院府的主人到底是何等高人。
“其实不瞒您说,他便是教授竹语武功的师父。”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竹语又开口说道。
难怪。
“真想见识你的师父。”任笑笑若有所思地对竹语说。
竹语背对着任笑笑走在前头,彼此看不到彼此的神色,任笑笑只听到竹语说:“竹语也不知晓师父何时会回来,他老人家一向来去如风。”
“敢问你的师父名号?”
“说来惭愧,竹语亦是不知。”
也是,如此逍遥之辈,怎会留下姓名于人?
等等……
若竹语是敌国的人,怎会有彧国的师父?
然而,任笑笑心里却突然冒出另一个想法,若他不是呢,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凭空猜测罢了……
忽地,任笑笑心里竟莫名地有些期待,于是她开口问道:“竹语,你会骗我么?”
“吱呀。”这时,竹语却打开了门。
屋内火光亮起。
竹语手里拿着烛台,烛火映照着他平凡的脸,照耀着他的虔诚,他依旧谦卑而微笑地说道:“竹语不会背叛郡主的,郡主请进来休息吧。”
“也好。也不知道阿九与阿七如何了?”
任笑笑听后,放下心来,心里一个微弱地希望正在不断壮大——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呢?
――――-
唐府,灯火通明。
原本应该安然入睡的人,如今都纷纷聚集在主厅。
“外公!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你们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求您为孙儿做主!”大堂上,孙有知跪在地上,面色悲切地对着榻上的于川郡唐家家主唐寅说道,此时的他,已经重新换好衣裳、整理妥当,然而脸上的悲色,以及脖子上被布条厚厚地包着,看出了他的狼狈。
看到儿子如此可怜的模样,孙唐氏油腻腻的脸上更是涕泗横流,鼻子已经被帕巾抹得通红,她正扑在唐林氏的怀中,尖锐着嗓子对喊道:“爹爹,您一定要帮帮知儿啊,您看看他……女儿的心在滴血呀!”
唐寅一身藏青色暗绣竹纹衣袍,冷着脸端坐在榻上,他是明面上是于川郡有名的乡绅,可暗地里却是于川郡的无冕之王,现任的郡守是他曾经的心腹。如今已经花甲之年的他,看起来只有不惑之年,显然保养得十分得当,看着十分文雅和气,但眸中偶露的精光说明,并不是一个善主。
“好了好了。别哭了。”唐寅拧了拧鼻梁,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命人将城门看紧,他们是出不了城门的,明日我再让郡守派人搜查整个于川郡,我不信他们可以逃得掉!你们且都退下去,长福,你留下吧。”说罢,唐寅便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是。”
待众人走后,一直唐寅睁开眼睛,面色沉凝地问孙长福:“你确定是他们了吗?”
“是的。消息从张家传出,应该没有错。张家、林家、韦家相互牵扯过深,恐怕上面的人让他们做替罪羊,才会出此下计。”孙长福答道。
“他们这是病急乱投医。有知他这些年被茜儿惯着才有了这样脾气,才有了这次意外发生。我会派人寻到他们,向他们致歉的。这次你且小心,稍有失误,上面的怒火可不是我们能承受得起。”唐寅略显苍凉的声音道,“弱者是有弱者的生存方法没错,但是弱者生存的方法不一定相同。这些年来虽然茜儿她怨你胆小不成气候,但我知道那是你谨慎。”
“父亲,我明白。”孙长福恭敬地说道,“孙家这边,张家让我深陷其中,无法抽身,只希望父亲能从中斡旋。”
“我明白。下去吧。”
“是。”
“黎州一带,怕是要变天了吧。”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盘旋,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