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先后在去往黎州滨河附近的黎川郡的路上缓缓前行。从头至尾,马车分别是檀七、任笑笑和凤九的,身后跟着是一些商品和仆人打扮的护卫。
已是入冬时节,车外是凛冽的寒风,而车内却温暖无比。
马车内,已经命人铺上了上好的羊绒毯子,任笑笑穿着雪色常服,外裳是同色系厚实掐绒长袍,颈子上为着一圈毛色上乘的雪狐皮毛,一只手里揣着一只小巧的暖炉,另一只手里拿着书籍,时不时地两只手里的东西相互交换。
虽说任笑笑常年习武,奈何底子薄弱,在冬季稍有不慎就容易发热,因此任平生在临走之前便嘱咐下人,将一切防寒用品备好,哪怕黎州地区也不算极为严寒的地区。
一旁的竹语虽然没有任笑笑那么夸张却也是一件厚实的衣裳,手里捧着书籍,静静地看着,身后是他为任笑笑整理好的书籍,以备任笑笑翻阅。
而乐香也是一袭掐绒的紫色长裙,颈子上是圈兔绒制成的围脖,身旁是燃着的苏合香。静谧在车中流淌着。
不久马车便停下了。
一个仆从来到任笑笑马车跟前,唤道:“郡主。”
乐香将帘子掀开,询问:“何事?”
“檀大人说,走了一天的路,前边有一家客栈,今晚大抵只能在这地方过夜了。”仆从回答。
“行了,我知道,走吧。”
“是。”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
任笑笑一行人到客栈时,已经入夜。
这是通往黎川郡的一处荒郊,零零星星的有几户人家,周围杂草丛生,再往更远处望去便是漆黑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晚上出门怕是慎得慌。而任笑笑一行人便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店家中休息。
“阿笑,荒郊野岭的,且先将就将就吧,明日清晨出发,日落便可到达黎川郡了。”凤九对着任笑笑说道。
“无妨,过去行军时,也不是没有住过荒郊之地。”任笑笑淡笑说道。
此时檀七走过来,对着任笑笑说道:“阿笑住这间房吧,这样我和阿九可以照应你。”
檀七指着的这件房,是这家客栈中最好的一间房,而檀七和凤九的房间正好在这间房左右。
“多谢阿七,其实无妨的,过去行军打仗,以天铺地为席也不是没有过。”任笑笑谢道。
“公子,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于我。”小厮弯着要笑眯眯地说道。
任笑笑一行人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对方,在小厮的眼里,他们一行人哪怕是仆从也是贵气非凡想必是贵人。因此十分殷勤。
“客栈可还有别的人家?”
“有的有的,不过早已下榻。”
也是,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深夜了。
“不早了,便歇息吧。”檀七发话到,在这里这三人中,檀七最为年长且处事沉稳温和,因此不知不觉间他变成了主导。
“那么,明日见。”
“明日见。”
三人互相道别便回房了。
任笑笑进屋,这间屋子是分为内间和外间的,任笑笑自然是睡到内间,而竹语和乐香自是睡在外间。
“且都休息吧。”待众人安置好后,任笑笑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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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众人已经安然入眠。
然而,任笑笑向来眠浅,深夜听到外间有一些细微地声响,便醒来了。
她警觉地直起身子,拿出枕下的匕首,轻轻地走到房门出,耳朵悄悄地紧贴房门,听外间的声响。
外间真是有人在做些什么……
可是听得不真切……
这个时候,乐香和竹语还没有休息么?
真是奇怪。
忽然任笑笑听到,有人走向内间的房门。
她冷静地拔出匕首。
“吱呀。”门悄悄地开了。
任笑笑躲在门身后。
进门的是依稀是一个高大人影,看不清面容,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
任笑笑安静地等着那人进来,待那人完全进入房内后,还没有反应过来,任笑笑已经无声地走到他身后。
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那人的喉咙上。
仅仅穿着一件单衣的任笑笑紧紧贴在那人身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热力,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谁?”冷清且有些低哑的声音,在黑夜间尤其显得惑人。
“砰!”声音不大,像是某些较为轻的物体跌落至地的声音。
“郡,郡主……”声音低哑着,带着些吃惊,带着些惊惶。
是竹语。
任笑笑并没有因此收回匕首,而是继续问:“你进来作甚么?”
大晚上的,一个男子擅自进入一个女子的房间,还是自家主子的房间可不是什么好事。
“竹,竹语是来送毯子给郡主的。”
毯子?
任笑笑低头看那跌落的东西,确实像一条毯子,于是她收回匕首,放开竹语。
竹语捡起毯子低声说道:“竹语半夜被冷醒,想着屋内并无太多防寒的东西,郡主体弱不能轻易着凉,于是便去问店家再要了一条毯子过来,回来是看见乐香依旧睡着,便不忍打扰,所以竹语擅自进来……竹语知错,请郡主恕罪。”说着,便跪下。
原来如此。
夜晚确实也比早上更加寒冷,他们出行时一切从简,因此并没有带着类似大型的暖炉的防寒东西,加之这里地处偏僻,有一处落脚之处已是不宜,客栈内也没有什么炉火,房屋虽然不破旧却也没有太多保暖之用。哪怕任笑笑已经盖上了厚厚的被褥,却依旧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真是心细如尘。
任笑笑接过毯子,皱着眉看着地上的竹语,冷声道:“起来吧,我并无怪罪于你。不过下次可别再犯了。”
毕竟,男女有别。
“是,是。竹语谢谢郡主仁厚。”竹语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后,便起身。
“行了,快去歇息吧。行程紧张,明早还需要早起。”任笑笑不冷不淡地说道。
“是。竹语告退。”
带竹语轻轻地将门掩上,任笑笑看着手中的毛毯,顿觉身上冰凉,可是心中却莫名地暖暖的。
“不过是一个仆人该做的罢了。”任笑笑自语,摇了摇头,便入榻休息。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明明是极低的自语声,已经阖上门,背靠着门的竹语耳朵却动了动,深夜中,没有人看得到,竹语那微薄的唇勾起一抹微笑,笑容竟有些摄魂。
更没有人知道,黑暗中那唇畔无声翕合。
若是念出来,便是——
卿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