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节传自于道教,本是一个道教的节日。人们在下元节时,祭祀水官,祈求化解、消除苦厄。人们可以进行出门进行名为的“水色”户外活动。大体便是于月出时,乘彩船在河湖上巡游,并摆放一些祭品且置备乐器,悬挂灯笼进行祭奠先祖、祭祀水官、祈福等活动。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文化变迁,加之彧国并不推崇道教,下元节的“水色”活动,成为了寻常百姓乘舟游玩的活动,不过依旧遵循旧制,穿深色衣裳出门。弦雅阁的鉴赏会事便是在今日月出之时,城中河上举行。
自从任笑笑被任命为谏议大夫后,任笑笑便成为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话内容。如今传闻是郡主开的金石阁子的“弦雅阁”开业以来,第一次举办会事,自是吸引众人的目光,城中的人自不必说,收到名帖的定会前往,而没有收到名帖的,当天也可以去观赏,就连外地的一些人也慕名而来,可谓盛况空前。
已是入夜时分,京中的河道已经变得热闹非凡,许多平民百姓举着各式灯笼站在河岸边,家中稍微有钱有势的,便自己租一条船携着家眷在河上欣赏。
如今,宽阔的河上已经密密麻麻飘荡着许多船舫。尤其是外围,那些小小的船几乎可以说是连成一片,越往和中心的船便越少,而河中心,仅仅有一艘的画舫,远远隔开了喧闹的人群,独自静静地飘荡在那里,那便是今日鉴赏会事的。
当然,这里也有不明原因前来凑热的人。
“诶诶,为什么这里那么多人?”
“这是忘忧郡主举办的鉴赏会事。”
“鉴赏?鉴赏什么?”
“额……大抵是字画什么的吧。”
“隔着这么远怎么能鉴赏呢?”
“你这就不懂了,我们虽然不能赏画什么的,赏美人也是赏啊。听说郡主会亲临,还有舞阳楼的姑娘们也会来。”
“哇,舞阳楼!”
那可是有名的**,里面的姑娘即使是普通的丫头都可谓个个如花似玉。
“快看,来了!”
河中心原本明亮的画舫骤然变暗,紧随着的画舫附近的船只也跟着将等熄灭,渐渐地,整个河道上的船只的灯火都熄灭,只留下河两岸如同长龙一般的光亮。
河岸上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清甜软糯的女音在高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随后是数名女子浅唱低吟,重复着之前的女子所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仿佛在太虚梦境一般,众人好似看见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自月中徐徐而来。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软软糯糯的歌声,清甜的梦,晚风之中氤氲着百花的芬芳,众人只觉得惠风和畅、心情舒畅。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一盏盏河灯由河中心渐渐点亮,众人看到高大的画舫下,有无数小小的扁舟,每只舟上,有女两三,姿态各异,或颦或笑,轻纱笼身,如雾霭,好似云中仙子,水中洛神。
如梦似幻,只叹道,人间绝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声依旧。
“铮!”一声拨弦,蓦地在歌声响起。
紧接着歌声减弱,只留下琴音。
琴者技艺高超,张琴弄弦,声声入心,音律好似随着心在跳动,闻着弄琴实则弄心。
“快看!”有一人低呼。
人们纷纷看向一处。
只见本该归巢的鸟儿,此时纷纷飞到河中画舫处,或盘旋或停歇,在空中在舟上,在歌女们的肩头和手上。
鸟声清脆,与琴音和鸣。
那是——
琴圣韦陌清。
画舫外众人沉浸在这难得一见的风致中,一派和谐,可是在画舫内一处房中,却另有一种剑拔弩张的。
只见任笑笑跪坐在窗旁,手中端着茶盏却不饮,只是有些神思游离地看着窗外的扁舟上的众女子。
已渐入冬季,彧国也已经变冷。此时的任笑笑身着黑如深夜的衣袍,披着雪白的狐裘,发间攒着一支雕花碧玉簪,一向穿着素雅的她,此时显得有些雍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关系,原本任笑笑稚嫩精致的脸庞,如今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成熟和内敛,半分青涩之感都找不到了。
比之从前——
更加内敛了。
百里容安就坐在任笑笑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如是想。
“阿笑越发的厉害了,就连韦陌清亦能请动。”
任笑笑回头,墨眸淡淡地望着百里容安,看不清情绪,她道:“你也不差,得到了舞阳楼。”
真是长大了。百里容安有些感叹。
不似上一世所见他的羞涩,不似这一世初见他的惊慌,如今再一次见面,她——
更加的淡定安静。
握着茶盏的手,不觉间微微用力。
这于他,可不是一种好兆头。
哪怕是惊恐、哪怕是不甘,甚至,哪怕是恨,百里容安都能接受。
唯独对他淡定——让他无法接受。
什么人可以对一个人淡然无视?
就如同平日里走在街上,你匆匆地与路人擦肩而过。陌生的人,最是于你无关的人,你可以选择漠视。
他不想与她是路人。
从前她想与他斩断前缘,可是怎么可能呢?
上一世的情缠意绵,延续到这一世的爱恨纠葛,他们之间经历过无数的事情,共同走过长长的岁月,从而形成的羁绊,让他们不可能成为路人。
哪怕她想斩断,可是脑海中依旧有着彼此的记忆,言语、动作、姿态,每一样都可以从记忆中找出相应的模样,一言一行都可以清楚的知道彼此的想法。
如此熟悉。
岂是想斩断就能够斩断的?
可是今天——
他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
他亦清楚她的所求。
可是,如今见到她,她已经不似从前那么惊慌,他的目光紧紧的跟着她,而她亦能从容应对了,并且,他已经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了。
呵,当真有长进了。
竟然在他面前学会了伪装?
百里容安暗笑。
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放松。
窗外传来众人的欢呼,弦雅阁的鉴赏会事已经悄然开始,而屋内的对峙再一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