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肯定的答案,终于成为毁坏任笑笑心中的信念最为有力的东西。
证据确凿。
任笑笑觉得这四个在她眼前是那么的清晰而又刺目地浮现着。
不多一会儿,便幻化成众人的嘲弄的笑。
明明是心中早已知晓的答案,却因为没有被揭穿而怀揣着一丝虚妄,如今被揭穿了,就如同漂亮的泡沫骤然被人戳破,五光十色的梦,在这一刻终于消失。
任笑笑不由得裂开嘴笑,可是眼角却能够感觉到湿热,心中更是密密匝匝的酸涩,让她更加难受。
她,不想哭的,明明是咧着嘴笑,眼泪却不知不觉地落下。
真是狼狈。
“你走吧。”任笑笑说道,语气是压抑地哽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与你交换的东西,你走吧,任家也已经不是什么可以让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一身狼狈。
信仰坍塌,曾经坚信的东西其实早已经是众人心目之中的一个笑话,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众人此刻也许是坐在家中品茗,而任家,如今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因愤恨百里容安的不公,愤恨老天对任氏一族的不公,故而才会重生至此,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上天也并无太多不公。
任家,确实有亏欠这个彧国的行为。
这一刻,她竟然找不到在这个世上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任笑笑就这样笑着又哭着,呆呆地坐在黑暗处,没有往日了仪态,颓丧地坐着,仿佛失去了魂灵,如同僵直地被人摆放好的木偶,被画上人间最为可悲的笑,替众人演出一场最为可笑的闹剧后,丢弃在角落里。
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下去呢?没有必要了。
眼前是一片灰败,她已经看到任何的光影。
“哎……”一声悠悠地叹息,似青山雾霭,飘渺而又真实,回荡在屋子中。
竹语轻轻地拥住任笑笑。
下颚摩挲着任笑笑柔软的发,感受着她身体所带来的温暖,是那么真实。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十分有力的跳动着。
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在昏暗处,在任笑笑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卿卿,他的心。
“郡主是竹语的主人,竹语怎可能离开郡主呢?竹语是郡主的仆。郡主别哭,竹语会一直陪着郡主。”竹语温柔地说道。
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不用担心,然而他知道此刻的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这番话,只会将他的这番话当做苍白无用的安慰罢了。
任笑笑终于有了反应。
她移开了身子,轻易地逃脱了竹语的拥抱,转而用她漂亮的眸子看向竹语,然而那眸子是多么空洞,失了焦距一般,眼中映不出任何人。
忽而,她笑了,目光又变得清澈而锐利。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如此煞费苦心地跟着我,任我使唤,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任家已经败了,而我也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了。我知你手段了得,纵使你想要什么,亦可不必委曲求全地留在我这里。你到底有何目的?”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用如此**的温度温暖她,用如此**的语言撩拨她,让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可以感到莫名地悸动。
每每问道,他但笑不答,只是告诉她时候到了,她自然知晓。
如今,她恨死了他这番作为。
她竟然在爷爷身死未卜的时刻,有了不该有的悸动。
不,或许早早的时候那份悸动便已经埋在她的心底,只是她未曾正视过。
“你说啊!”任笑笑忍不住大声喝道,胸膛剧烈地起伏,像是压抑着此刻不平的心。
任笑笑望着竹语,竹语依旧微笑着望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闪躲与质问而有丝毫不悦与失落。
渐渐地,任笑笑又冷静了下来。
等等,还是说,他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如今的死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郡主,你信竹语吗?”终于竹语开口,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如同以往一样反问任笑笑。
又是这样**不明的回答吗……
任笑笑心底又是一阵低落,她敛了眼眉不再看竹语,余光瞥至窗沿。窗门是紧闭着的,只容许一点点的光从窗缝之中挤进来,如同她的心。
不,或许她的心连这窗都不如。
没有一丝的光。
想到这里,任笑笑更觉得心中一片酸涩,似乎有什么堵在心里面,让她透不过气来。
任家的族人还在悄悄地转移中,趁着这会圣旨没有下来,或许还能够让一部分族人暗中离开,如今这个情形,他们不再姓任也是好的,不必再背负这个姓氏的枷锁。
而爷爷呢?
她回想起上一世他从容就义的面容,让她深信他是被冤枉的,想起这一世他慈祥而又调皮的神态……种种的种种,这些都是她重生以来不断为之努力的源泉。
她的爷爷,她所崇拜,所尊重,所重视,所爱的人,她心中最为重要的支柱与信仰,终于重蹈覆辙。
而这一次,所带走的,还有她的信仰。
为什么?
爷爷,他曾经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好想当面问他,找到答案,可是她不能又不敢与他见面。
当有一天,你一直珍爱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样子,你会怎么做?
生气?愤怒?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受他?
任笑笑不知道该怎做。
即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爷爷,但是她知道,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救他。
可是哪怕倾尽她如今所有的力量,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竹语看到任笑笑低眉不语的样子,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
“郡主想见老爷吗?”一声轻问,说不尽的柔情,竹语并没有在意任笑笑的避而不答。
他说什么!
任笑笑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竹语。
纵使方才千般思绪,万般犹疑,可是当任笑笑听到竹语的问话时,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有办法?”
任笑笑只看到竹语笑得依旧是那么温和,那么风轻云淡,含着她所恨的那难以言语的**轻易,天生微勾的唇畔翕合,答道:“只要郡主所想,竹语便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