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边打开了。看到孟子棋的那一刻,竹语便知道任笑笑会质问他,因此当听到任笑笑的喊话时,他并没有敲门询问,而是直接推了门,进了屋子。
此时的竹语,不再是那个在任笑笑面前低眉顺从的小仆役了,笔挺着背,一身雪衣衬得他风姿卓越,哪怕依旧是那易容了的平凡面孔,也足以体现出他不凡的气势。他天生带笑的唇畔微微勾着,眼眉之中含着笑意望向任笑笑,用低沉悦耳的嗓音问道:“郡主,唤竹语可有何事?”
这还用问吗?任笑笑看着他那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知道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唤他进来的原因,心里头一窒,莫名的火焰生得更旺,似有熊熊燃烧之事。然而,很快便被她按压了下去,只是漂亮的眸子里或许是因为烛光的关系,似是燃上了火焰,亮晶晶地瞪着竹语,声音清冽如同子夜的寒风,道:“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些什么?”
一旁的孟子棋自看到竹语进来的时候,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也不由得有了反应,沉了下去。他的耳畔依旧能够清晰的回荡着昨晚竹语对他所说的承诺,才让他最终放缓了搜寻的力度,想不到他给的承诺何其短暂,不过一夜之间便不再了。
孟子棋很想上前,揪住竹语的衣裳,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然而碍于任笑笑在场,理智让他选择了沉默,静待任笑笑的反应。还好,任笑笑也同样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让竹语给他们一个交代。
孟子棋有些愤懑,握着茶盏的指节有些发白。他倒要看看竹语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空气之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就仿佛如同落了水的人一般,四下无声,给人死一般的压力。
然而,竹语却没有感受到这一份压力一般,他如同水中游鱼,自由徜徉,不改颜色,面带着与进门时一样的笑意朝任笑笑走来,不等他们说些什么,径直下榻坐着,端起身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自在得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
任笑笑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竹语,竟然有些愣住,并没有喝止他。
竹语一手抵着茶座,一手扶着杯沿,端起茶盏轻嗅了一般,叹道:“雨后碧落,看来幽国确实是有那点诚意的。”
一语惊醒正在怔忪的任笑笑,任笑笑回神后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些什么,也摆弄了衣衫,坐了下来,冷声道:“废话就不便多说了,倒是你可以说说你打地究竟是什么算盘?”
孟子棋沉默不语,沉着一张脸,直望着竹语黝黑的眸,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是那个小姑娘知道了我们的消息,自己前来与我们交易的。”竹语悠悠然地答道,丝毫不在意任笑笑的冷脸。
“可你也该知道她与孟先生的关系。”任笑笑说。意思便是问他为什么知道了还如此做。
“是啊,我知道。”竹语微笑地接下任笑笑的话,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当然,其实好像并不错处,竹语本就不是弦雅阁之人,为什么要听从于弦雅阁的意思呢?
看着十分坦然的竹语,任笑笑的质问一时间竟然噎在喉咙里,同时她也冷静了下来。竹语他是知道,可那又怎样?说起来,竹语的这个仆人身份,不过是他留在她身边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仆人,当然,她任笑笑也并没有什么权利要求他做什么。况且,竹语所做的,并没有违背他所说的,任家的利益确实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蒙受什么损失。
这么想来,任笑笑对竹语,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理智上任笑笑虽然能分析得清这件事情,然而心中却有一口气也不下去。
感觉自己被竹语戏耍了一般。
方才想到这里,竹语似是知道任笑笑的心思,继续说了下去:“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们可曾有知道令狐嫱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孟先生,您陪伴在她身边那么长的时间,可曾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孟子棋听到竹语的反问,先是一怔,然后想到那日与阿嫱的争执,心中竟是一痛。
他是知道她想要什么的,可是他不能……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又什么资格去觊觎她,玷污她的高贵?
等等,是什么时候,他有了这份怯懦的想法,是在阿嫱表明心意的那一刻么?还是在更早的时候,他便早已了解自己的心意,而一直压抑着它,反过来也压抑着阿嫱?
还没有等孟子棋想清楚,竹语便又开口说道:“想来先生是知道的,可是先生却一直压抑自己的想法,因此压抑着她,让她在你禁锢的思想之中痛苦。可是先生,你知道吗?她竟然从未因此怨恨过你,那日她来到阁子时,跟我请求这件事情,你知道她所说的原因吗?”
孟子棋听后,瞪大眼睛望向竹语,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后摇摇头,似是在说他不知道,或是他想到了某种原因,却又被自己否定,然而,竹语却没有保留,继续说了下去。
“她告诉我,这是先生的愿望……”
“哐当!”孟子棋蓦地站了起来,案几上的茶盏因他剧烈地动作,跌落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地声音。他苍白着脸,似是不想再听竹语的回答,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的愿望……”
将她置身于如豺狼一般的令狐跋身边,这怎么可能是他的愿望呢!
蓦地,他想起过往的种种,想起他对她的要求,想起他时常对她所说的话,告诫她的身份,提醒她身上所背负的血仇,让她得到那个荣贵至极的位置……
“怎么不是呢?”竹语依旧面带微笑地说出极其冷漠的话语,“先生想让阿嫱得到那个她并不想得到的位置,难道不就相当于让阿嫱深陷泥沼吗?”
“不!不是的!”孟子棋反驳,“那本是阿嫱应该得到的!况且我们是有计划的!并不是让阿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面对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