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声,捋须说道:“你患病的事,但愿能瞒住江宁县的乡亲父老,只要他们尚不知情,就没有闲言碎语,你莫要担心会遭人揭穿,历任江宁知县都没甚太大的作为,知县只是区区小官小吏,还入不得高官的眼,便不易引起旁人的猜忌,所以他们能做,你也能做,他们能做稳做好,你也要做稳做好。”
他缓了缓神继续说道:“现如今王振独揽大权,谄媚者升官进爵,亵慢者罢官免职,爹也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和地位,只能向宦官靠拢,是以,你休要辜负了爹爹的一番苦心,这江宁知县一职,你要尽力去做,若能造福黎民百姓,你须得当仁不让、事必躬亲,争取挽回你失去的光彩,博得一个好的名头,届时升官有望,岂不妙哉?”
按照他所铺好的官路,确实前程似锦一帆风顺。但是江城子却知道一点,明朝官场这潭浑水深不见底,足可湮灭一切,不知有多少高官权贵葬送在官场里,他们中间不仅包括含冤而死的,更有死前最后一刻也不知自己得罪过谁、自己所犯何罪,就稀里糊涂化作了尘土。其实很明显,即使他们从未得罪过谁,也会被朝堂的明争暗斗波及致死,有时候政.治的斗争,胜过武力千万倍,所带来的杀伤力,不啻于两军交锋。
江城子纵然不想卷进去却也无可奈何,他唯有点头默许江老爷的决定。以一只小虾米的身份,潜进这政.治的海洋;以一叶孤舟的身份,驶向波涛汹涌的风雨里。
江家全族在江宁县有近六百余人,他们各自经营自己的家业,也经常相互来往。族中同辈或兄弟姐妹相处融洽,既没族内冲突更没利益冲突,所以江家祠堂修得富丽堂皇。
江城子伴随兄嫂一齐进去烧香拜祖,婢女百合陪在江城子的身旁。这时两位江家族里的婢女,撞见了擦身而进的江城子,她们一人回望一眼,小声问道:“这可是城少爷?怎地回来啦?”
另外一个惊喜道:“这真是城少爷吗?果然玉树临风,不愧是江家最优秀的相公。”
“城少爷可有意中人没有?”
“你难道也想麻雀变凤凰?”
“我只想想,又没其他念头。”
“瞧你脸儿红得似苹果,还嘴硬说你没瞎想,我劝你莫要做梦了,我们只是婢女,哪有这个命呀!”
她们一路窃窃私语,一路走出了祠堂。
没过多久,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祠堂前的青砖路口,一个身穿素袍的少年郎率先下了车,他眉清目秀,手执苏式雅扇,衣冠整洁,很有风.流倜傥的味道。
他年纪最多十八九岁,可是随他一齐下车的,竟是五个浓妆艳抹的娼妓,她们锁骨外露,身穿各种样式的花裙,胸前只遮一条半透明的抹胸。她们容貌各有千秋,甫一下车就开始搔首弄姿,静动之间轻浮浪.荡,她们站定此处便似将这里变成了花街柳巷,不用倚门也能卖笑。
江城子刚从祠堂走将出来,就看见了她们这群人,婢女百合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说道:“少爷,这是你的堂弟江城锦,人唤柳街小霸王锦少爷,他平时可喜欢找少爷你,但少爷以前从不同他去耍。”
江城子皱了皱眉头,大概明白了彼此的关系,他微笑迎了过去。
江城锦遥遥拱手笑道:“哈哈,这果然是堂兄,小弟犹自在想,家中婢女怎会认错了人呢!”
他身后五个娼妓行至边上,个个笑带桃花,齐齐道了万福:“城少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江城子端望江城锦少许时间,拱手笑问道:“堂弟此来,所为何事呢?”
江城锦摇开折扇,笑道:“小弟特来邀请大哥前去游湖泛舟,共赏秦淮河的美景。”
他根本看不出江城子的变化,只顾凑近两步用折扇掩住嘴巴,低声说道:“大哥,你可瞧见小弟身后的人儿没?小弟近日寻到个新鲜的玩法,想叫大哥一起去观赏观赏。”
江城子看他频频转动的眼珠,看他频频挑动的眉梢,便知他如此丰富多彩且放.荡的表情,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欲念,故意好奇问道:“兄弟可否先道明呢?”
江城锦拿开折扇,他后退两步毫不避嫌的笑道:“咱们使艘大船去往秦淮河的下游,那里河宽景美更无太多的船只来往,我再让她们五个褪光了衣裳,单单只披一件薄纱在甲板上跳舞,人人景景,景景人人,人衬景,景衬人,人景相映成画,相依成色,景给人添姿,人给景添彩,届时你我兄弟赏人观景,揽景于眼中,拥人于胯下,大哥彼时灵感忽来,诗兴大发,文思奔涌,必得三两佳作流传于世,呵呵…呵呵,这女体之美,可不仅仅限于床笫之欢,关键要有一双擅于发现美的眼睛,大哥可想去见识见识么?”
婢女百合一直竖着耳朵,待她听见全部的内容,稍稍一想就觉无地自容,更觉不可思议,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顿时羞红了脖子,她慌忙背过身去,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江城子瞠目结舌,他觉得自己这个堂弟真是朵奇葩,也不知他这算是低俗还是前卫,抑或有品位有内涵。但可以肯定一点,江城锦是个有文化底蕴的人,更是个与从不同的少年。
其实江城锦之所以喜欢找江城子,无非是想江城子他日功成名就之后能够照拂他。
他不求功名仕途,只图一世安乐。
他见江城子默然不语,似乎兴致索然的样子,就有心将其鼓动。
江城锦这时双眼微眯,他酝酿了极长时间,表情变得格外陶醉,然后一面轻摇折扇,一面绘声绘色的说道:“这女体之最美莫过于背影,试想,她们五个天仙似的小娘子,人人身披一件单薄的轻纱,立在甲板上背对着我们,那能透出体香的薄纱所赐予的神秘感,放佛是等待人们去采摘,那一身冰肌玉骨像雾里看花一样隐隐约约,那曼妙蠕动引人遐思的舞姿,每每薄纱覆住她们吹弹可破的肌肤便轻轻滑落,这是如水般轻柔的动感,似乎急需某种强盛的力量给其抚慰,那想看又看不见正面的迫切心情,那春.思蠢动又只能强忍的挑逗感觉,那想要如狼似虎一般扑过去,将其按倒在地却又只能压抑住的冲动,这种感觉真美,真美…”
“真是变.态。”婢女百合猛跺一脚,恼羞成怒地跑远。
江城子脸都绿了,他惊得连退两步,再看向依然沉浸在幻想里格外陶醉的江城锦,他也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心理变.态,或者是有非常严重的自.虐倾向。想方设法寻找刺激点来挑动自己,再克制住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这不就是自.虐或找.虐吗?
江城锦身后五个娼妓含羞带笑,不管江城锦如何使唤她们,她们只会百般顺从,就像是鱼儿离不开水。江城子在她们眼里则是海,若想活得美好,她们需要出卖的不仅仅是身体,而是她们所有的一切。从她们出生起,她们的命运便已注定,要么自缢身亡,要么努力献媚。
江城锦轻摇折扇,怪笑问道:“大哥,如何?这般美妙的感觉,难道不想去体验?”
江城子再看向他时,自动给他加了个患者的标签,严肃说道:“倘若兄弟是想邀请我去喝酒,大哥自当奉陪,但是…这种事情,恐怕并不适合我的性格。”
江城锦满脸可惜,摇头喟叹:“大哥真是庸俗如故,这可比你登山观景要美得多,我们兄弟…”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美景能使人心驰神往,不知锦兄弟是否愿意与我分享呢?”
江城梦揽着李华容的细腰,正往这边慢条斯理地走来,他表情略显难看,因为他方才也听到了些,只是因有李华容的存在,所以碍于情面没有即刻露面。他其实担心现在的弟弟,没有当初那种视倡优如同草芥枯骨的傲慢,最担忧江城子一时按捺不住随了江城锦这条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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