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辛柔儿只听过了一阵楼里姑娘唱的曲子，在心中略微做过了几番评判以后，便将自己的主要心思放在了周边酒客的谈话上。
毕竟她今日特意化妆打扮跑到这里来，所为的，便正是从漪梦楼酒客口中如潮的消息海里，听得几个对如今的她来说稍稍有几分用处的消息。
酒菜舞曲，却并非辛柔儿今夜来此所图。
是以，在端起手中酒盏，做出一副摇头晃脑痴迷于台上女子琴音的模样以后，辛柔儿的主要心思，便都放在了自己周边的酒客身上。
虽说酒楼大堂里人声鼎沸嘈杂一片，可对于本就有上乘武功在身的辛柔儿来说，自这嘈杂声音里寻出有用的东西来，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这漪梦楼毕竟是个酒肆，是个供男子游玩耍子的地方。
酒客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消息，也大多脱不开美酒佳人，更夹杂了许多荤话俗话，这个说东城的刘员外新纳了一房小妾，那个说西市的李掌柜又赎回家一位艳妓，让听了多时的辛柔儿不禁微微蹙眉。
猜着许是夜间的缘故，辛柔儿本想回家等明天白日里再来，却因着一个不时传入辛柔儿耳中的名字，让她起了几分兴趣的同时，也暂熄了就此离去的念头。
云大家。
云大家今夜要来前头登台献舞，同为女子之身，又对自身容貌还算有着几分的自信。是以辛柔儿早就想要见识一番云大家这位全国闻名的第一美人。
想要瞧一瞧云大家身上究竟有着何种的绝代风华，能让那样多的人为她折腰拜倒。
忽然，原本只在面上挂着无谓浅笑的辛柔儿，眼里忽的闪过了一抹深邃神光。
脑袋微微转动，视线随即瞧往不远处一桌正在高声谈论的酒客身上。
是几个城中士子。
或许他们也正是奔着云大家的名头而来的，这才没有去“诗香苑”那般文雅的地方。
这世上的读书人聚在一起，有喜好谈论文雅词赋的，有喜好谈论才子佳人的，却还有一类，惯于谈论朝野大事，以显露自己忧国忧民的过人胸怀。
不过在辛柔儿眼里瞧来，能跑到这种地方为一个女子摇旗呐喊的文人，肚子里又能藏了多少的忧国忧民？
只是哂然一笑，辛柔儿的主要心思，便都放在了这几名士子口中所谈“大事”之上。
因为这件所谓大事，她也正好是有过参与的……
坐在离辛柔儿不远的那处酒桌上的一共有四个人，均是做文士打扮，一看便知是京里高门大户之家的公子。
事实的真相，也确实正如辛柔儿心中猜测一般。
这几人都是京中官宦子弟，为首蓝衣士子乃是朝中御使之子，虽然在这国都京城算不上有多么显赫，但只在这四人里面来说，却也是顶尖的人物了。
齐盛端起酒杯浅浅品了一口，嘴角忽的扯出一抹冷笑来。
齐盛，便正是那名蓝衣士子。
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齐盛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的三位好友神秘兮兮的开口说道，“秦王遇刺案已经拖了好几天，张公那里还是没能捋出什么头绪来，据说圣上今日在金銮殿上可是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差点儿就摘了他张德惠的乌纱！”
齐盛话音落下，立时便有一人答道，“此事我也听过。”
坐于齐盛右边的那名士子，则是轻轻皱了下眉头，冲着齐盛开口问道，“只是前两日不是才说，刺客所用兵器乃是从羽林卫中失窃的？”
当日行刺秦王之人所用兵器乃是军器监中登籍在册的军用横刀，只要一查军器监的账册文本，很容易就能查出这批军刀的来历。
而京兆尹张德惠随后也确实顺藤摸瓜的查了下去，似乎还查到了京中羽林卫的头上。
如此一来，按照众人的想法，即已查出了兵器来历，再顺着这条线查到刺客的身份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若真有这么简单，张德惠也便不用在金銮殿上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乌纱也丢个干净。
兵器确实是属于羽林卫的，可羽林卫才在前不久有了一批军械失窃，事情要查也只能查到那名主官军械的司马身上，再往后却又断了线索。
何况羽林卫中势力交叉纵横，就算张德惠有心去查，恐怕也只是个有心无力的局面。
向众人解释过了自己听来的消息以后，齐盛继续冷笑着说道，“百里炎原本只是得了个去保护秦王的命令，眼下却给自己身上惹来一堆的污水，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洗的干净。”
“可是，顺着百里炎的这条线查下去，难道就不能查个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其他几名士子心中还有不解，可齐盛却在听到自己朋友口中言语之后，面上的冷笑变得更为浓郁了许多。
口中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来，“查？”
末了，又摇头感叹一声，唏嘘道，“嘿，难呐！”
齐盛话犹未尽的模样落在身边其余几名士子眼中，立即便勾起了他们心中的好奇。
坐于齐盛右边的那名士子与其余两人对视一眼后，当先站出来对着齐盛拱起了手，说道，“哦？愿闻齐兄高见。”
说完，视线又往其余两人面上一扫，最后定格在齐盛的面上，口中笑道，“齐叔父乃是御史台四品大员，想来消息必然要比我等灵通些。”
齐盛闻言哈哈一笑，伸手便去拿自己放在桌上的酒杯。
而先前那名士子则连忙端过一旁的酒壶，替齐盛重新满起了一杯酒。
“张德惠这位京兆尹虽然有一身铁骨，号称什么人都敢查上一查。”冲着与自己倒酒的士子笑了一笑，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入喉以后，齐盛这才出言含笑解释道，“可这个案子，难道他就敢不管不顾的一口气径直查下去？”
末了，才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对着一旁众人摇头笑道，“我告诉你们，咱这位张公张明府，精着呢。”
把手中酒杯轻轻放于桌上，齐盛眼里带出的笑意变得更为浓郁起来。
更在隐隐间，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