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夕阳，残雪。
大河南岸，朱阳古渡。
映着天边的夕阳，一架马车从官道上缓缓摇来，踏碎了古渡雪后难得的宁静。
驾车的是个一袭青衣的中年文士，看他满面的疲惫，想来是赶了许久的路程。
也是，只瞧那原本涂了朱漆的车厢上盖满着风尘，就该知道这辆马车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这条官道，直通千里之外的帝都燕京。
此时听车内隐隐传出的对话声，莫不正是纯正的燕京口音么？
蓦然间，本来驾车直往渡口而去的青衣文士忽的手上用力，轻轻拽住了手中驽马的缰绳。仔细打量过一番古渡岸边雪后景象的青衣文士，面色上起了略微的变化。
“文先生，好像有些不对。”
向着身后的车厢里低声说了一句，青衣文士便又将心神投向了眼前空无一人的朱阳古渡上。他空出的右手，这时也轻轻扶在了车架的一侧。
“无冰，出了什么事？”
车帘掀起，自车中探出半边身子的老者看向沈无冰，目含隐忧。
还未等沈无冰回头搭话，就又从老者臂弯下探出个小脑袋来，“爷爷，怎么不走了？”
是个只十一二岁的小娘，模样清丽，煞是可爱。
又仔细观察半晌却未能察出什么不对来的沈无冰，暗叹自己怕是紧张的过了度，与老者辛文昌对视一眼过后，便低头看向小姑娘辛柔，宠溺一笑。
“柔儿乖，没什么事……”
“嗯？！”
话音未落，沈无冰面色忽变，原本抚向辛柔头顶的手掌猛然向后甩去，同时另一只手往车辕上用力一拍，身子也随即自车架前盘旋而起！
“铛铛——”
只一晃眼的功夫，当沈无冰重新落回车架上时，在车厢一侧的横木上便多了两枚闪着寒光的飞镖，而在车架前方丈余远的地方，更是多了一圈映着寒芒的飞针！
沈无冰饱含戒备的眼，却在此时因着钉在车厢横木上的飞镖狠狠凝了一凝。
无言，只余辛氏祖孙轻声问答，回响在雪后的朱阳古渡岸边。
“爷爷……”
“柔儿不用怕，没事的。”
连忙抓紧了身边爷爷衣袖的辛柔，本想着要说些什么出来，解一解爷爷心底的担忧，耳中却听得老者宽慰笑声，让辛柔心头不由一涩。
自燕京城里出来，眼下遇到的虽然只是第一波意外，但辛柔又如何会不知道，此时由不知名之人投掷出的飞镖暗器，其目的正是她们辛氏祖孙二人！
爷爷以为瞒过了自己，可自己偏偏什么都明白。身据异世成年灵魂的她，又怎能真当个普普通通的十一二岁小姑娘来看？
两世为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亲情温暖，莫非今日就要再次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柔儿，莫怕。”
“有你沈叔叔在，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连你沈叔叔的本事，莫非也忘了不成？”
辛文昌的话语传入辛柔与沈无冰耳中，让辛柔心中一动，将期待眼光投向沈无冰的同时，也叫沈无冰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方从车辕底下翻出的宝剑飞虹，被沈无冰紧紧的握在了掌中，他的眼神，也在倏然间变得锐利难当。
——文先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有再生之德，今日便是拼了这身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他们祖孙周全！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在此求财？”
“在下九绝飞虹沈无冰，今日路过宝地身无余财，还望朋友行个方便，日后必有重谢！”
只希望，不会真的是那四人在此拦路。
沈无冰收掌提剑，抱拳在前，冲着空无一人的朱阳古渡高声喊过一句。声音随真气远远送出，响彻四野，惊起一阵河边飞鸟。
“哈哈哈哈——”
飞鸟之后，本以为不会再有人应声。
却忽闻几声放肆大笑在远处响起，等到笑声停歇一刻，发出这声大笑的主人已然到了沈无冰与辛氏祖孙眼前，就在马车前方三丈远的地方站定。
有四个人。
“果真是你们。”沈无冰盯着四人当中为首那个，目光不留痕迹的扫了眼依然钉在车厢横木上的两枚飞镖，冷声说道。
镖成蝙蝠状，两翼下压，这种样式的飞镖，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南海四鬼”之首、赤目鬼蝠左一蝠手上的独门暗器！
左一蝠盯着沈无冰桀桀一笑，声如拉锯，让一旁正自打量着“南海四鬼”形貌的辛柔心底，不由打了个寒颤。
“九绝飞虹沈无冰，果然名不虚传。”
“江湖上都说，九绝飞虹沈无冰死在了三年前的那次任务中，却没想到你竟依然活着，甘愿隐姓埋名做这老东西的护卫。”
将目光自马车前方丈余远处散落的飞针上收回，左一蝠看向沈无冰，意味深长的缓缓说道，“今日见过了沈大侠的游龙惊天掌，不知道我们弟兄是不是有幸，能见识到沈大侠的九绝飞虹剑呢？”
左一蝠身后穿红衣、拿铁钩的怪人此时也上前半步，看着沈无冰冷笑道，“纵是现在我也不愿相信，昔年闻名江湖、做那杀人买命勾当的沈大侠，今日怎么会为了两个必死之人不顾自身性命，拦路挡关？”
此人“南海四鬼”中排行老二，功力与左一蝠只一线之隔。
着重咬了大侠二字，却是在暗讽沈无冰昔年混迹江湖时的身份做派。
沈无冰心头轻叹，却并没有立即搭话，看着挡在前方路上的“南海四鬼”，心知今日想要护着辛氏祖孙自这朱阳渡口逃开，怕是免不了要经历一场恶战。
可若是多年以前的自己倒也罢了，对上“南海四鬼”这几人一起攻来虽说吃力，却也绝不会怕了他们。
然而三年前在入大将军府刺杀时，却受大将军一拳伤了肺腑受了重伤，虽说后来因着辛文昌的医治而活下了性命，但功力比之从前却是后退了不止一成。
今日却要护下不通分毫武艺的辛氏祖孙二人……
此战要胜，难。
深吸口气，敛去心底杂念。沈无冰听过南海四鬼所说之话，终于抬眼冷笑回道，“必死之人？”
“有沈某在此，有沈某掌中飞虹在此。”沈无冰猛地将掌中飞虹剑一提，剑柄遥指三丈外的南海四鬼，杀气凛然，“必死之人，是你们南海四鬼！”
“那老东西救了不该救的人，我们兄弟只不过是脚程快了些，这才第一个追上了你们。沈无冰，你真以为凭你一人便可护得他们周全？”
南海四鬼中又有一人冷然出言，换来的，却只是沈无冰更为坚决的答复。
“义之所在，无须废言！”
左一蝠双目泛出诡异红光，盯着沈无冰缓缓问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铿——”
话音未落，飞虹已然出鞘！
为情、为义，沈无冰仗剑独战四鬼，豪气冲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