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穆眼中似有流光,一闪而过,便迅速熄灭,换了温柔的笑意,轻抚五月发丝,“回来这里,不过要弥补从前的遗憾,毕竟为此执着万年,让我轻易放下,谈何容易。”
“所以,一赶回来,就急着立下婚约?你这是要改变九州命数!”五月手中的白玉盏被握成碎屑,眸中盛怒,“任穆,跟你回来,重新来过,但却不曾想,你改变了开始,这荒芜界的灾难,便被你提前了!你可知,万事机缘,环环相扣,你改变的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曾经,荒芜大劫便是在任穆立下对朝颜的远古之约开始的。
天不遂人愿。
任穆不语,英眉微蹙,“放心,最后的最后,回到最初也未尝不可,”
五月疑惑,“你这是——”
未出口的话被压在任穆温柔的眼眸里,化在心间上,沁在心脾,随着任穆嘴角一丝苦哀,便再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一声轻叹,头靠在任穆的肩膀上,头顶心摩挲着任穆的下巴,外面飘起小雪,寂静无声,“我终究还是贪恋你,罢了,都一样,再走一遭,也算尽我心意。”
任穆的手轻搂五月的肩膀,“五月,你也是我至宝。”
狠狠的靠在任穆的怀中,展开笑意,“我可贪恋你甚久了,白泽少爷,你可别我一丝机会,”
月下飘雪,给白泽盛宴披上点点银光,美不胜收,众仙玩乐过后,纷纷拜别白泽家主,各自腾云回府,十年一聚首的白泽宴就这样悄无声息了,这一年,众仙津津乐道的便是白泽少主白泽任穆对宇礼家的小姐朝颜竟在自家宴会许下了远古之约,莫须有的诞生了一对儿璧人,成了白泽宴最大的焦点,众位仙家都在各自府上对月盘算着日子,看是何时再到白泽极北之地讨杯喜酒,多心之人便仔细考虑着,这白泽小子莫不是修成了神之身,才召唤出了远古之约?众仙多惴,终了还是人家上神大家的事儿,不过茶余谈资,一笑众口。
朝颜在自家花园里,愤懑不已,满地被折断的花瓣花枝,婢女们不敢大喘气,自极北之宴回来后,本是开心的,可叹这些时日,竟是脾气越来越暴躁。
“这是在逗我玩儿吗?”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朝颜堪堪又折断了一枝月季,“真是的!”
从白泽家临行前,这白泽少爷只远远的对自己点点头,命人派了糕点师傅和自己回府,便再没有只言片语,这男人的心,大家都怎么说的来着?比女人还善变!一会儿对你花前月下,冷暖备至,这现在,不过月余,已是杳无音信。
“荒谬!”朝颜气得起身,一把推翻了面前的花桌,一众婢女慌忙跪地,却不知是因为何事,相互瞧着都是满面不安,自家小姐虽是娇生惯养,但是言谈举止却从不曾跋扈,这到极北之地转了一圈子,脾气确实喜怒无常了,
“妹妹可是心绪不佳?”离烁这下子刚巧来看朝颜,看见的却是这满室婢女落英跪地的场面,
“哥哥不是稀罕光兰小姐吗?为嘛不请了母亲的愿,跟光兰家的人提亲?”朝颜手一挥,一种婢女忙颔首悄然退了下去,“哥哥即便百花丛中晃荡数载,颜儿也知,对那五月小姐甚是不同,为何这倒是犹豫了?”
“呵呵,”离烁低声轻笑,一双笑眼衬得朝颜怒气更胜,“妹妹到底是在为哥哥考虑终生大事,还是嫌弃那五月离你的未婚夫君离得太近,倒是吃醋了?”
朝颜一跺脚,裙摆一飘扬,“吃醋?!呵,为谁啊?才不会!”
“哦哦——”离烁拖长了音,一副恍然的表情,“看来是为兄误会了,我们颜儿怎么会在意什么捞什子的白泽少爷?简直是荒谬!”说着,做痛心疾首状,捶胸顿足,
“哥哥啊——”朝颜小跑过来,再忍不住,抓着离烁的袖摆,不停摇晃,“你说这什么人!立了约定,现在又爱答不理的!真是的啊!”
“你要实在想念,咱就设个宴,请他来宇礼家,这也不是难事,”离烁在朝颜耳边轻语,满脸的笑意,
“哼,母亲怎么会允准?”
“为何不会?他对你立下约定这事儿,荒芜九州,天上地下,这月余时间都传遍了,母亲设宴请他来,也在情理。”
“诶,我回来至今,母亲都没有问过远古之约这件事儿,”朝颜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不奇怪吗?白泽家主也未说过只言片语,就像是刻意回避了一般,”
抬头看着离烁,寻求解答,
离烁眸中似有一潭湖水,深不可测,波光里转,对朝颜笑了笑,“对他,先不要太过上心了,虽有约在先,也是要的两家允准的,这事儿,先放在一边,你不是一直,想要去集市吗?正巧今日得空,”
朝颜依旧撅着嘴,满面的不高兴,离烁唤了婢女前来,给朝颜打点了一下,牵起朝颜的手,出了大门,
不远处,神喜在宇礼的巨型花蕊里,悄悄的露出了一对儿大眼睛,嘴角笑着,“嘿嘿,大人都是骗子,我才不会相信你们这些老人家的什么鬼话!”
自那日被离烁拎出了宴席,好一顿温和的批评教育,中心思想无非就是他找错了人,作为儿童该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末了,还揪了揪他脑袋上的小铃铛,任自己呲牙喊叫,只最后换来了离烁一个媚眼儿。
费力的爬下花蕊,一个小跳,便幻化成五彩蝴蝶,翩翩的飞了上去,心里敲打着算盘,这会子没回昆海,师兄该是差了人来寻他了,额,争取和姐姐早日相认!
集市里人来人往,真如奶娘所说,世间百态,应有尽有,虽是提不起神来,倒是觉得新奇,几下子,便和漫步在后的离烁分开了来,目光便被前面排的一条长队所吸引,最后站定在排尾,
“这是什么啊?”轻轻拍拍前面的小姑娘询问,
“这你都不知?”小姑娘大概和朝颜差不多大,一眼看定朝颜,心生嫉妒,语气不善,
“不知啊,才问你嘛”朝颜摇摇头,满脸天真的说。
“祁公子今儿出门,这才….”小姑娘说着,倒是脸一红没有下文了,
“这才——”朝颜接过话,“才什么啊?”
“哎呀!你真是烦,祁公子你都不知道?祁佑!你是不是南国人啊?祁公子每月这天出门,这才引了众人来,”翻了个白眼答道。
朝颜头一瞥,她自然是南国人!但这跟她认识谁有甚关系?
想想甚是无趣,一个回身,看不见离烁,嘴里嘟囔,“还说带我玩儿,自己都没影儿了,”
转身离开队伍,再一转头,就发现小姑娘们补了自己的空,心底便对这祁公子什么的画上了大大的问号,
自己悠哉的走了好一会,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江心湖,心里好一阵欣喜,这地上的水和天际之水果然就是不同,自顾自点点头,快步朝湖边走去。
走进一看,刚要感叹,便见一人脱了鞋袜,露出光滑的腿浸在水中,午后阳光温和的照在这人脸上,细致的都看得见脸上光滑微小的绒毛,那人闭着眼眸,满心似都沉浸在阳光和湖水里,周身都散发的幸福之感,
“少爷啊!”霹雳一声大喊,那人陶醉的神情被震了一下,僵直在那里。
朝颜回了神,回头一看,一个身形魁梧,头上两边各一个发髻的巨型婢女正一步三跳的朝那人跑来,“少爷啊!那小老板说今日桃花酥都卖完了!这让婉儿怎么办啊!”
如此婢女竟称婉儿,朝颜觉得甚是奇妙啊,甚是奇妙。
这婉儿比之移形换步都迅速的蹿到那人身边,娇羞的笑,“所以婉儿自作主张买了桂花酿,少爷,这可好?”
阳光下的那人缓缓睁开眼眸,瞬间似掩去了那太阳的光芒,温和的拍了一下婉儿的手,语气温和的似湖水让人心生涟漪,“婉儿,这桂花酿和桃花酥原不是一个品种,但你若觉得欢喜,并之而论也可。”
那婉儿开心灿烂的一笑,“祁少爷,你最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