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仙作伴,梁争的路途却也不怎么乏味了,一路上观看山湖景色,云雾雨霁山光十色,豪意顿生。
众案首哪里像今日这般腾云驾雾过,一时间看到初晨的阳光洒满大地,雾气霭霭的满山碧翠,脑中文池志气涌动,豪言壮志不断,诗词佳句不时脱口而出。
那礼壬闳眼见山河壮丽,昂首走到青鸾战车便,和着呼呼春风大声吟唱道:
青山倚翠万物开,
碧云衘日放光来。
敢**风相为伍,
何愁足下半尺裁。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轰然叫好,就连周兼都扶须称赞:“这首诗狂放不羁,确实属于大儒周氏雄的风采,‘敢**风相为伍,何愁足下半尺裁。’这一句是殊为应景,却又死死扣题,当真是了不得的一首诗,当算作出县之诗。”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兴奋不已,那种借春风而行万里的气度瞬时间就感染了在场众人,只有梁争神情比较自若,实际上不是他认为这首诗作得不好,实际上是他前世做过几次飞机,对于这种翱翔天空的感觉已经是熟悉的很了。
只不过在这青鸾战车之上,又是一番景象,他静静的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春风,怀里的小仙却探出的头,眯缝着小眼睛好奇的听着礼壬闳作出来的诗,旋即嗤鼻发出一声轻鸣,摇了摇头重又退了回去。
她自幼在父亲的熏陶下识字读书,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几乎全都熟记朗诵,甚至就连一些镇国之诗都有涉略,就连梁争的《咏鹅》在听完全诗之后都只是微微一怔,没有太大的感悟,自然是对这一首出县诗没什么感觉。
实际上作为黎族的天才小狐狸,黎小仙即便受到父亲的熏陶,却也保持了一分黎族特有的那种桀骜之气,对于人族雅儒之间附庸风雅打心眼儿里有些看不起。
这礼壬闳就是一个例子,出言不逊,竟敢骂自己是……如果不是上了灵智,黎小仙早就想办法整治这个看着让人心烦的家伙了。
“怎么样?梁案首,我这首《风行》可否入得了你的耳朵?”礼壬闳得到周兼的夸赞,自鸣得意,梗着脖子对梁争说道,字里言中虽然是谦虚之话,可就连略显迟钝的公羊泩都能够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
那周兼此时也是和众案首一般看向梁争,如今已经过了狐山,不消一日时间就能到达上京,他心中不由有些急切了,如果此时教训不了梁争,一旦此子入京,那时在国君监听之下,断然没有机会对他下手了,当下不怀好意说道:
“梁案首天冠之才,自然是心有千万竹,区区出县之诗哪堪入耳?梁案首一直眺望着蛮疆边陲,想必是能够做出一首战诗来?”
他的话丝毫没有给礼壬闳留取脸面,后者闻言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鹫之色,看向梁争的目光大大的不服,讥笑道:
“古来战诗极难咏作,那是能够激发圣力的天作,偶然得之无不是传世经典,能够拜入书海文涛供后人瞻仰膜拜的,你一个童生案首就想要做出一首战诗?莫要消掉我礼壬闳的大牙。”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梁争真的能够做出战诗来,刘大学士眉头一皱,却有些古怪的看向梁争,在他看来,这梁争竟然面对两人的挤兑而面不改色,难道真的能够做出一首战诗来不成?
倒是公羊泩急得团团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战诗的存在,甚至能够改变一场必败的战争,一首激励圣力的战诗,能够将一个兵团的战儒士气提升到极致,自身战力甚至能够提升数倍,古来战诗屈指可数,无比是后来的大儒圣人之辈所著,他梁争别说是天冠之才,即便是天上掉下来的妖孽,也不可能在童生文位就能够做得出的。
小仙也是一脸揶揄之色抬头看向梁争,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那讥诮的玩味揶揄的模样活灵活现,似乎打算看梁争的笑话一般。
梁争缓缓的扭头看着周兼,这厮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击他的文心,此时整整一战车的案首在此眼睁睁的看着他,若是做不出一首战诗来,定然会无地自容。
那周兼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冷笑不已,我便是摆明了耍你,你又能奈我何?
公羊泩这时出来打了个哈哈说道:“礼兄说笑了,战诗哪里是信手便能拈来的,如果是那样,我人族早已踏平蛮荒,将那些蛮夷扫荡干净了,不若我们换一个题材,让梁兄来作,也算是不枉我们同乘一场。”
说着,便走到礼壬闳身边深深一揖,却不想那礼壬闳却得势不饶人,猛地将公羊泩推开,险些让他跌坐在地,踉跄后退撞上战车横栏。
“哼,如今周大人都说了,我礼壬闳出县之诗根本就不配入得他梁案首的耳目,如果他今日无法作出让我甘拜下风的战诗,我定会叩拜圣像七天七夜,夺了他梁争的案首文位。”
礼壬闳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惊呼,读书人之间无深仇大恨不可以圣力伤人,即便是出言诛心,也要对方有取死之道才行,叩拜圣像七天七夜夺取文位一事虽然能够打击到梁争,但是他礼壬闳却也要文池受损,整整减少两滴志气之水才行。
梁争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刘大学士,暗骂一声老狐狸,他似是知道自己能够解此围一般,干脆不闻不问,更或者是看自己的笑话。
看了一眼周围神色种种的人群,轻叹一声,心中起了波澜。
看来这天运大陆人族读书人之间却也并不是一股不可抗拒的绳索,当真是思想深浅,文义高低,如此一州三十六县的童生案首心境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这人心难测,经义多衍有多严重。
这周兼摆明了要打击他的文心,礼壬闳也就打蛇随棍上,而刘大学士在一旁见证了整个过程却装作未知,也不知道是要他将此作为一种历练,还是懒得管这案首儒义之间的争执,周围其余案首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似是能够看到他出丑,便能够凭空获得几滴文池志气一般。
现在的他不啻于骑虎难下,做出一首战诗倒也难不住他,不过……
“如果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手段,压一压这些案首的文心,甚至连那周兼的文心也晃他一晃,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冒出那个案首才子来,和那周兼一起挤兑自己。”
想到这里,梁争心中冷冷一笑,有些思量,面对一群人灼灼目光,视而不见一般上前将公羊泩扶起,而后悠然走到战车西侧,举目眺望着天山一色的远景。
礼壬闳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跳了出来指着梁争大喊道:“梁争,我看不起你,什么箴言明志,连续作出鸣州之诗的天冠之才,你只不过是一个草包而已,连当中作诗都不敢,甚至连话都不说,你的种种文名,在我看来只不过是鸡鸣狗盗而已。”
“礼壬闳,你少说两句,梁案首不是这样的人,定然……”周兼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梁争猛地哈哈大笑,猛地转身看向二人,眼中尽是鄙夷不屑之色。
“你们让我作诗,我便作上一首又有何妨?”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梁争。
这梁争,难道真的敢在众人面前吟作战诗?
只见梁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动作,一群人纷纷摒住呼吸,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一字半句。
“蛮疆战儒龙虎踞。”
随着梁争第一句从口中沉声喝出,一种案首纷纷点头,这一句说的是边疆战儒如龙似虎一般盘踞防线,可圈可点的开篇。
吟诵了第一句,梁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向着周兼和礼壬闳跨出一大步。
“谈笑鸿鹄养精神。”
第二句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这第一句尚可算是战诗,能够讲出边疆战儒的豪气,可是这第二句却将大好一片峥嵘景象破坏殆尽,一场松懈谈笑的驻地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冷汗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这梁争,在搞什么鬼?
尤其是刘大学士,见到梁争做出如此懈怠人心的话,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有些疑惑和失望。
“春来我不先开口。”梁争又是一大步,几乎贴近了面色古怪的周兼和礼壬闳。
“哪个虫儿敢作声?”
最后一句吟唱完毕,整个场面忽然死一般的一静,紧接着一股狂暴的圣力涌动凭空而生,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凝集在众人头顶上空,两只青鸾忽然昂首长鸣,一道道浓郁到近乎粘稠的杀意从昂首长鸣的青鸾身上爆发而出,冰冷而无情的杀意如同实质一般,让在场众人如同进入万千战场一般,险些窒息。
狂风怒吼,圣力呼啸,整个战车之上的案首东倒西歪,脸色苍白,如同杀气汪洋中的扁舟,摇摇欲坠。
而周兼和礼壬闳两人脸色苍白之间,哇的突出一大口鲜血,一脸骇然的望着风起云涌的战车周围,牙齿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