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见尹县令的反应,都是愕然望向来人,心中大吃一惊。
来人竟然是翰文院学正大人,听他的语气,似乎要罢免梁争的案首一位,这一场变故来的突然,直接将众人骇的瞪大了眼睛。
那周兼和周进却是一怔,继而大喜,恨不得跪倒在骆学正脚下,如果梁争的案首被罢免,那这案首一位非周进莫属,看着梁争错愕的眼神,周进几乎要放声大笑。
尹县令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起身之后却周围问道:“骆学正所言当真?不知这梁争如何心术不正,还望骆学正言明。”
他自是不信梁争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不正的心术,这段时日以来,他也隐隐听说了梁争与这骆文谦的恩怨纠葛,只是没想到骆文谦竟然寻来这骆学正,还要罢免梁争的案首一位,不禁心头一沉。
骆学正见尹县令话里透着不信的语气,冷哼一声,道:
“梁争假借童生文位喝斥压迫杜员外,索取金钱银票,这事曾经有不少人在场可以证明,如今我寻来了杜员外,尹县令有什么疑惑,完全可以升堂询问查证,我堂堂翰文院学正,岂会诬陷区区一个童生?只不过是避免心术不正之人有了功名,入朝为官危害百姓,扰乱江山社稷罢了。”
他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丝毫没有犹豫之色,倒是看的尹县令一怔之下疑惑的像梁争看去。
梁争见状知道这恶学正理正言辞,拍了拍脸色苍白的雪堇小手,微微一笑对着杜员外说道:“我只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而已,可曾对你出言恐吓?你要想明白,如今我是本届案首,已经是有功名之人,莫说你曾经百般刁难雪堇已经能够治你一个虐工之罪,就是你颠倒黑白,诬陷一县案首,如果我文位坐实,也够你杜员外倾家荡产,锒铛入狱了。”
听了他的话,杜员外脸色连连变化,本就苍白的连此时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可是当他看到骆学正和骆文谦看向他的时候,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定了下来,想起了学正大人的话:
“如果梁争被罢免了案首,不但功名全无一事无成,还要被关入大牢,受那牢狱之灾,再没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对着尹县令跪了下去,他虽然只是一个员外商贾,但是他却明白他此时所说出来的话能够判定一个案首的未来,当下心中有些扭曲的亢奋感。
就在众人等着这杜员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的时候,一个白衣中年文士从县衙之内缓步而出,淡淡说道:“是谁要罢免我燕南天的学生?”
“燕南天……”
“学生……”
他的话一落地,顿时便引起一阵轰动,众人纷纷不敢置信的看着丝毫没有惧色的梁争,心中升起一股惊涛骇浪,没想到这梁争竟然是燕南天的学生。
燕南天是谁?当朝堂堂正一品官位,大学士文位,围观众人中有大多数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这其中就包括像杜员外这等商贾乡绅,听到燕南天的话,他骇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那骆学正此时也是心中一突,狠狠的瞪了一眼骆文谦,可后者怎么会知道这梁争什么时候拜了燕南天为师,脸色连连变化,青红不定,讪讪的低着头不敢看他瞪过来的眼神。
事已至此,骆学正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官第之礼,他背后虽然有地位更高的大学士何申撑腰,却也不好撕破脸皮,当下硬着嘴说道:
“学生没想到梁争竟然是燕大学士的弟子,只是此子借用童生文位喝斥恐吓杜员外一事人证物证确凿,还请燕大学士大人明察。”
燕南天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我燕南天的弟子品行如何,用得着你一个学正品点?更遑论一个商贾乡绅,他哪里来的资格出言指明一个文士心术不正?”
说着,他体内圣力涌动,私传圣音道:“你可曾听说昌国又出了一位百年前那人一般的童生?”
他的话含糊不定,但是落在骆学正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炸的他耳聋目眩,骇然的望着梁争,嘴唇哆嗦,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梁争已经动不得了,别说是喝斥恐吓杜员外,就算是将他抄家灭门,这尹县令也定然会收到一份定案为杜员外为祸乡里,梁童生仗义惩恶的案判。
天赐童生,这梁争,竟然就是那个昌国百年难出的天赐童生,怎么会是他?
骆学正心中无力的呐喊,可事实摆在眼前,先前他还怀疑这杜员外如此窝囊,被一个连童生文位都没有分封的小儿恐吓之下便忘了自己姓什么,双手捧上银票,现在想想哪里是什么恐吓,而是天赐童生的圣音喝斥,别说是他一个没有文位的员外乡绅,就是骆文谦这同等文位的童生,被天赐童生圣音喝斥,也会如遭雷劈,诺诺不敢言。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抽上骆文谦一巴掌。
就在他心中骇浪滔天的时候,那杜员外却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大学士大人姥爷明鉴,这梁贼子……”
“啪”一声脆响传来,杜员外还没说完,便被骆学正抽了个满嘴牙,天旋地转中骇然听到后者怒骂道:“你这个肮脏的商贾,不但想要诬陷梁案首,竟然连本官都要陷于不义,当真是罪该万死,来人呐,给我绑了押入大牢听后处置。”
“大伯,你怎么……”骆文谦闻言大急,急忙出声问道,却不想骆学正回头向他瞪来,那狠厉的眼神看的他心头狂震,一句话没说完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梁争见状,知道燕南天可能将自己天赐童生的事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知会了骆学正,看着面若死灰哀嚎挣扎的杜员外,终是心生不忍,当下对着衙役说道:“且慢!”
他走上前去,分开衙役将杜员外拉起来,看着杜员外肿起的脸,如同死灰一般的面庞,微笑说道:
“杜员外的确是给了小生一笔奖金两千元的银票,不过……”没有理会听了他的话一片哗然的众人,梁争继续说道:
“不过杜员外是听了小子有可能考上童生文位,提前祝贺罢了,梁争心中感激,却不想闹出如此一场闹剧,在这里,梁争当着众多大人同窗的面,谢谢杜员外多年来对我姐弟两个的照拂,杜员外乃梁争和姐姐雪堇的东家,梁争侥幸考取童生文位,岂能弃东家于不顾,眼睁睁看着他因为一场误会入狱?一场闹剧,何必闹得不欢而散,倒不如就此作罢,免得伤了天和,不知骆大人觉得梁争所言如何?”
那骆学正没想到梁争竟然放过杜员外,心中暗自警惕好一个梁争,却不得不大赞道:“梁案首不但才华横溢,更是宅心仁厚,如此大仁大义的童生案首,当是我昌国之福,罗某佩服。”
他的话音一落,众考生轰然叫好,只有周进脸色苍白,搞不明白此事为何会急转而下,变成了梁案首大仁大义,他是真的糊涂了,只有周兼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杜员外哇的一声痛哭,跌坐在梁争跟前,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泣不成声。
众人纷纷夸赞梁争知恩善报,大仁大义,那骆学正和骆文谦尴尬不已,扭头便走。
却在此时,梁争忽然大喝一声:“骆文谦,你好像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骆文谦如遭雷击,猛然回头,他本就被大伯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弄的心烦气躁,如今见梁争苦苦相逼,顿时怒气中烧,狰狞喝道:“要我一个堂堂童生,大儒子嗣向你这等穷酸行吻靴之礼,简直是痴心妄想,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