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成连忙解释,自己是导游,她们是游客,又拿出导游证给他们看。
三人接过来看了看,互相商量几句,把导游证丢在地上说:“这是假证。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扰乱市场是吧?走,跟我们回去。”
双方越说越僵。
在这个市场里,一般的渔民、渔贩哪敢招惹他们。三人称王称霸,一向凶狠惯了。
此时见朱大成不配合,其中一个立刻冲上来拽他,另外两个一个去拉鬼儿,一个去拉虫儿。
几个人推推搡搡,路过的很多人都站住了看热闹。
朱大成自从出门打工,大大小小的架也打过不少,眼前的阵势并不算什么。只是带着两个女孩,生怕打起来她俩吃了亏。
正在纠缠,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你们这几块料,又在欺负谁呀?”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
“噢,是英姐。这小子来市场捣乱……”其中一个立刻恶人先告状。
叫做英姐的女人三十多岁,懒懒散散之中透出几分艳丽。身穿一件宽大的名牌风衣,上面有些褶皱。头发是如今城里最流行的大波浪,但是沾了许多杂草。
朱大成从十五六岁就认得她,关系还很不错。见到她出面,不由松了口气,忙说:“英姐,你来得正好,他们几个欺负人……”
这位英姐虽然看上去一副慵懒的模样,其实却是同里一霸。
朱大成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与城管干仗。
英姐在同里北片占了几条街,专门收保护费,手下有不少弟兄。
那次正赶上联合整治,街上停了十几辆执法车,上百名城管集中行动,查扣了大量非法经营物品和经营工具。
英姐过去交涉,双方动起手来。英姐一个人与十几个人扭打。衣服撕破了,她顺势把上衣脱光,然后举着菜刀追着城管满街乱砍。
那时她比现在漂亮,人又长得丰满,跑起来胸前上下颤动,幅度极大。
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
后来公安出面抓她,找目击证人时,刚好朱大成去为她说了几句好话。也就从那时双方结了交情。后来朱大成带团在她地盘遇到麻烦,也是英姐帮忙化解的。
英姐指着地上散落的鱼说:“我兄弟的鱼被你们踩了,人也被你们打了。这些鱼一千块钱卖给你们,再拿一千块钱医药费来,今天的事两清。”
三个管理员露出为难的表情,却一句话不敢说,转头回去取钱。
其实这里本是渔村,水产品很便宜,不过几元钱一斤。朱大成那些鱼大体能值一百多元而已。
鬼儿上上下下打量英姐,拉着虫儿说:“你看她像不像我们大姐?”
朱大成想起鬼儿曾经说过,她和虫儿拿着大姐的法宝去收一只猴子的事,心想:她们的大姐想必很不简单呢。
这时英姐也在打量她俩,听见鬼儿的话后,扬了扬下巴问:“你们大姐在哪座山头?”
鬼儿不知道“山头”是黑道势力划分的意思,听见她这么问,立刻回答:“我们大姐在福陵山。姐姐你在哪座山头,认识不认识她?”
朱大成见鬼儿当了真,生怕她继续说下去。如果这些话被有心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抓去研究切片都有可能。
这时三个管理员回来了,交给英姐一千六百块钱,央求道:“实在凑不上了,求英姐高抬贵手。”
英姐捏着钱,在另一只手上“啪、啪”拍了两下,随手递给朱大成说:“以后认清我兄弟的样子,再惹我兄弟不开心,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三人千恩万谢,对着朱大成、鬼儿、虫儿一一赔礼,狼狈地走了。
鬼儿开心地说:“姐姐你可真威风。我们大姐也很威风呢。”
朱大成见她又提起这些事,连忙岔开话题,邀请大家去喝茶。
英姐摆摆手说:“不去了。这俩小妞不错,姐喜欢。”拍了拍鬼儿和虫儿的肩膀说:“以后有事尽管来找姐。”扬扬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人在渔市里面逛了一下午,回到罗星洲时,已是晚饭时间。
踏上码头,隐隐感觉气氛不对。码头上站着身穿制服的警察,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像是便衣警察。
艄公们都不见了。
如今码头只许船只进入,不许外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朱大成心神不宁地安排姐妹俩用餐,然后去找餐厅主管打听消息。
事情果然很严重。
大约在中午时分,很多警察拥到岛上,调查陈少被打的事,搞得动静很大。后来竟然动用警犬来搜寻嫌疑人,到处都是女服务员的惊叫声。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最终发现打人者的下落。
此前,警察怀疑打人的事与餐厅工作人员有关,要求餐厅方面全力配合。
餐厅经理、主管对陈少本来就很不爽,稍稍一动脑筋,自然联想到小兰有个哥哥在岛上撑船。其他事情不问便知了。
于是大大方方集合所有的男服务员、男厨师接受警方调查,暗地里又派心腹通知老周等人即刻离岛。
无奈警方已经封锁了罗星洲的各个出口,如果出逃,无异自投罗网。
朱大成暗自担心,不知道老周他们是否遗留下了证物。而且看岛上的形势,即使躲过一时,恐怕也不易脱身。
从餐厅主管处出来,朱大成发现后面多了一个尾巴。这人跟踪技术很高,如果不是半路偶然在厕所镜子里晃到他一眼,还发现不了哩。
回到“禅房”单间门口,小兰的闺蜜正好过来找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朱大成对她使个眼色。这女孩很聪明,二人擦肩而过。
随后朱大成走进“禅房”,鬼儿、虫儿正在里面用晚餐。
过了一会,小兰的闺蜜代替这里的服务员过来送餐,餐盘里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大家现在在岛上藏身很难,知道朱大成的朋友多,恳求他想办法救大家出去。只要外出躲上十天半月,风声也就过去了。
朱大成思前想后,只有给英姐拨电话,请她帮忙。
英姐答应得很爽快,约好凌晨时分,派渔船过来救人。
这一夜,朱大成睡觉的房间外面随时有暗哨监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兴起,于是出了房间。先是在罗星洲岛前岛后一通乱转,然后又去敲了几个客房的门,冒充客房部工作人员,进去检查一番,要大家注意安全,防火防盗。
这么一搞,可把盯梢的尾巴忙坏了,调来一大批便衣警察,逐个客房去核实情况。
一直调查到后半夜,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线索。朱大成却早已回到房间,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
凌晨时分,一觉醒来。
朱大成伸了个懒腰,从门缝望出去,见到一个陌生人斜倚在走廊里面打瞌睡。
他脑中灵光一闪,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于是搬了把椅子去后窗下面,蹬上椅子,向窗外眺望。
窗外是茶楼的后院,窗子下面是一个水池。
他轻轻打开窗户,然后用力碰撞,窗子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朱大成立刻钻到写字台底下。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房间的门被反复推开,门外有人焦急地说:“三号嫌疑人跳窗逃走,快通知后面的同志。”
然后是对讲机“刺啦”的声音。
随后脚步声杂乱,似乎来了很多人,全都聚到朱大成门外。还有一个当官的,不停地指挥调度。
朱大成从写字台底下爬出来,整整衣服,打开房门踱了出去。
那个当官的刚说到“对,跳窗户跑的”,然后就看见朱大成懒洋洋地从屋里走出来。
他一只手仍然举着对讲机,但反应极快,立刻转过头去,眼神很随便地四面看着天气。
朱大成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一边自言自语:“一大早,又搞消防演习,还要跳窗户……”
走出很远之后,听见那个当官的大声说:“消防演习结束……”
朱大成脚步不停,抬了抬手,逗趣说了句“稍息”。
一边向码头走,一边考虑如何接应救人的船只。
忽然前面一阵喧哗,有人在喊:“那是什么?”
朱大成连忙跑过去,登高远眺。只见北方的湖面上,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上百艘渔船,整齐地向着罗星洲驶来。
没想到英姐这么够意思!
本来以为派个几艘小船过来,伺机把老周几人接走,谁知竟搞得这般声势浩大。
朱大成的眼眶都湿润了:这个英姐,老子快被你感动了……要不是年纪大了些……要不是你追着城管满街跑,让别人都给看了去,唉……
上百艘渔船四面八方把罗星洲围成一圈,全部距岸十多米泊住。
英姐站在最大的一艘船头,手里提个电喇叭,对着岛上喊话:“姓陈的,你给我滚出来!老娘不管你是不是同里首富,既然把老娘骗上床,玩够了就想甩手走人,你休想!”
所有船上的人一齐大喊:“姓陈的滚出来……姓陈的滚出来……”
朱大成暗呼妙计,先把你个陈少搞臭,看你还怎么抓人。
这时鬼儿、虫儿也跑来了,与朱大成聚到一起。见到这种阵势,都躲在他身后,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
而警察们则十分慌乱,分散隐藏在各个房间里观察动静。
“扑通……扑通……”几声,岸边掀起几朵水花,有人跳到水里,向着渔船游过去。
英姐又开喊了:“姓陈的,你躲不掉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娘也要把你带走……”
刚喊到这,却见茶楼二层宽敞的露台上,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老者健步而出。身后七八个人也都穿着各种颜色的长衫,好像演戏一样。
陈少也在其中,身穿月白长衫,如玉树临风,十分出众。
这些人显然是同一门派,动作整齐划一,所有人的眼神都望着船上的英姐,只有陈少向着朱大成的方向瞟了一眼。
老者走到栏杆前,手里托起一个火红的葫芦,长长的胡须随风飘扬脑后,如神仙下凡一般,朗声道:“我就是姓陈的!你这小娃口气好大,真要把老汉带走吗?”
朱大成感觉鬼儿、虫儿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下子握紧,耳边传来异口同声两道惊呼:“紫金红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