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宗皇帝有那么一瞬的惊艳,不是因为俯身在地女人的模样,而是她那一席话。
是呀,同样是那一身凤袍,尽管她更年轻,更漂亮,可在他心里,忘不掉的却仍旧还是他的发妻孝元皇后。
地上女人的话,触到了他的心弦。
他捧她做皇后,不是因为她的年轻美貌,殷氏送这样一个女娃进宫,他们的目的他这个皇帝再清楚不过,只为了巩固殷氏在朝中的地位。
在御花园时,他一眼就相中了她,那时她还只是一个秀女,有着小女娃单纯的性子,所求也甚是简单,快乐无忧的生活而已,一架秋千,就能让其开怀大笑,那样的人才好被他掌控。
在圣宗皇帝对眼前这位皇后的记忆里,她见他时总是局促惶恐,大多数时候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哪儿像此时面前的女子,她虽然尽力放低姿态,可那番话,半点儿没有胆怯的意思,以前的皇后,见到他早就吓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殷皇后!说,你究竟是谁?”
皇帝一声低喝,震得童沐灵五脏六腑都在颤,可她也不是被吓大的,在叶氏那个大财阀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场面她没见过,早习惯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她干脆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向皇帝,那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君王,他穿着比较贴身的中衣,浑身无多余的赘肉,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有好好保养身体。
而那副承载着天威的君颜,也不能单单用些粗俗的形容词来表述。
古人云:格物、致志、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每一个男人,都在按照那样的教诲一步步地修炼自己,然后,等时间将自己沉淀在某个位置,而童沐灵眼前的男人,绝对是成熟男人的典范,而且还是熟透了的那种。
在这种精明男人面前,撒谎是没用的。
“我就是我,自从落湖之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如果我不是殷皇后,那皇上以为我是谁?”童沐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嘟囔了一句话就穿了帮,也正因为如此,她反倒不怕了,若是皇帝老儿有证据,也不会这般质问她的。
“朕也想知道你是谁,胆子竟如此之大,朕听闻,白日里你在离宫别苑同景珏有过接触,两人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这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在名分上还是景珏的母后。”
童沐灵只想翻白眼,这古人有完没完,怎么一点儿小事每个人都要来啄上一口,而且,景珏是谁?那个倒霉催的十九皇子?
“陛下,我尊称您一声陛下是因为我觉得您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是落湖后被冲到离宫去的,遇见谁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不脱掉沉重的湿衣服我就无法游上岸,而景珏借我干衣服穿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怎么就不成体统了。”她就说皇帝干嘛无缘无故要她来泰乾宫侍驾,原来是自觉绿云罩顶,皮面绷不住,着她来兴师问罪的,一来就下跪,可憋屈死她了。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圣宗皇帝只“哼”了一声,“你还有理了,这种丑事难道朕还要奖赏不成?”
“赏,当然该赏,陛下您可知道,皇子景珏那可是顶着掉脑袋的危险借我一件衣服穿的,被这宫里的流言蜚语索了性命的人怕是不在少数吧,人言可畏,景珏的做法算是见义勇为了。”
“所以,皇子景珏该赏,造谣生事者该罚,至于本宫……”童沐灵之前说了半天的“我”字,现在终于想起来用本宫自称。“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冲这个福字,陛下也该赏吧。”
“诡辩之才!”圣宗皇帝哼声不屑,可他又挑不出她话里的不是,他只能肯定一点,就是这个雄辩滔滔的女人,肯定不是之前那位殷皇后。
皇帝定定看着如今这位殷皇后,良久,方才笑道:“朕真心觉得皇后这湖落得妙哉,人倒是比以前清醒多了。”她以前孩子心性,如今模样倒也没怎么变化,可就是觉得有女人味了。
“罢了,你是谁朕也不追究,你嘴皮子再好也逃不出朕的五指山,这些日子就留在泰乾宫服侍朕,起来吧。”
听到皇帝的话,童沐灵几乎热泪盈眶,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她也逞强,不等侍儿搀扶,自己便要起身,哪儿知腿脚麻得不听使唤,就见她站不稳将身扑向前,正好投身到皇帝老儿怀里。
童沐灵觉得好没面子,她这投怀送抱之事做的,丢人!
可还不等她脸红,就听耳边一阵阵物件落地的声响,在静逸的泰乾宫里尤其突兀,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皇后脚边,散落着好些个蜜饯青梅以及杏仁酥,大家正看时,皇后衣襟里最后一块合意饼也滚落下来,落在地上后滴溜溜地滚进了皇帝之前泡汤的浴池里。
童沐灵真的很想撞墙得了,她的里子面子,全丢在古代了!
只听皇帝老儿大笑不止:“皇后啊皇后,你这是馋猫儿转世?”
童沐灵也只能使劲绷住皮面嘟囔道:“本宫从落水到现在一口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吃,会肚子饿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也是她到现在都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主要原因,因为做梦的话,肚子是不会饿的。
皇帝垂笑点头,肚子饿是没错,可皇后裹一身点心在身的事,怎么说都会让人忍俊不禁。
皇帝将人扶正站稳后,唤了贴身的宫人,只看着满地糕点抬了抬眼,宫人便会其意,不一会儿,宫娥陆续进殿,摆了一桌子的食物。
童沐灵算是大开眼界,吃过这一桌子丰盛美食,也不枉穿越这一趟了。
她回过神后抬手指着自己,小心问道:“都是给本宫吃的?”这么多,她看都看不完,更遑论吃完了。
皇帝点点头,转身往龙榻上一坐,随手从书阁中抽了一卷书,自己专注沉思起来。
童沐灵也乖巧,自己坐上桌子,也不要宫女太监服侍,自己一个人大快朵颐,她可是大户人家养大的孩子,吃相绝对不在话下。
只可惜,优雅的吃相,不优雅的食量,这一点,让皇帝老儿都频频侧目,原来女人如此能吃,他的那些妃嫔,在他面前时的食量不及这位皇后百分之一呐。
等童沐灵吃饱喝足后,她才抹了抹嘴,问皇帝道:“陛下召我来泰乾宫怕不是单单要问责白天落湖之事吧?”
皇帝抬头,屏退了宫内所有宫人后才道:“嗯,其实朕有些东西要教给你,不管你是否成才,朕都必须教给你,因为朕没有时间,也无人可用了,只不过,这成才有成才的教法,不成材有不成材的教法。”
“本宫算哪种?”童沐灵倒想知道,就这一面之缘下,她在皇帝老儿眼里到底是成才的还是不成才的。
皇帝敛眉,低笑一声道:“朽木不可雕也!”
只一句,气得童沐灵几乎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