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路,殷凤离已经再熟悉不过,她提着灯笼赶到水榭边时,在她上次和景珏坐的那块大石边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待她走近时才发现,他手里提着的灯笼因为灯油耗尽早灭了。
“你这算什么?我又没有答应你,干嘛自讨苦吃。”她说着伸手去拽他,“起来,跟我去前面暖阁。”
他听到她的动静,抬头时扬起笑来,“没事,我穿着大氅,一点儿都不冷。”
话虽如此,可他人都冻僵了,根本走不了道,殷凤离只得朝一旁叫道:“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来帮忙。”这一句,是对躲在雪丛后的景珞以及景琰说的。
景珞和景琰这才现身,跑过来一人一边,把他们的十九哥架了起来。
如珠是跟着她跑来的,此时也过来帮忙掌灯领路。
将人扶进暖阁,让人在罗汉床前躺下,殷凤离吩咐起景珞和景琰,让他们一个去拿暖炉,一个去生炭火,再让如珠回宁寿宫里拿一盅暖身汤。
他的大氅被雪浸透,一看便是化了又凝,凝完又化的杰作,殷凤离替他解下来凉在一边,再把自己的黑色披风给直哆嗦的他围上,末了她还忍不住埋怨道:“不是不冷吗,干嘛直哆嗦?”
景珏冻得嘴唇都紫了,只嘿嘿干笑两声,默然挨起骂来,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她的嘲讽有多刺耳,相反,他还觉得窝心极了,至少,她来了,说明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思的。
这边正挨着骂,那边景珞拿着暖炉递了过来,殷凤离接过手来,她忍了半天才没对景珞翻白眼,努力平心静气地问道:“暖炉,为什么是凉的?”
“哦,里面没炭火。”景珞回道,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就去烧碳,OK?还是你想看你的十九哥冻成冰棍?笨得跟猪有一拼。”
“可……可是本殿下不会生碳。”景珞面露难色,他打出生就没做过这种粗活,也没有被一个宫婢使唤过,更没有被人骂过笨。
那边正在生碳的景琰听到二十四哥被骂,一时间手里的火折子没拿稳,掉在地上,咕噜噜正好滚至殷凤离脚边。
殷凤离见了,只问道:“那边那位二十七殿下,请问你的碳烧好了没?”
景琰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宫婢的问话很有威严,于是局促道:“本殿下试了好几次,不知是不是火折子坏掉了,怎么都点不燃。”
殷凤离想骂娘,他要是只用火折子就把冷碳都点燃,她把名字倒着写。
“一帮世祖二点零,真不知你们怎么活这么大的。”她嘟囔一句,起身来到炭盆前,从灯笼里取出灯油倒在冷碳上,再拿火折子去点,不消片刻,便燃将起来,她这才拿火钳捡了几块小碳放入暖炉,生怕床上那个2.0烫着,还用自己的手绢将暖炉包起来,这才塞到景珏手里。
哪知景珏不仅接手暖炉,还抓住她的手不放,温温笑道:“想不到,你挺会侍候人,娶回家准没错。”
殷凤离翻去一记白眼儿,“我这是职业病,身为总管,就要照顾好主人的一切需求。”
适时如珠拿热汤回来,殷凤离趁机将手抽回,接过如珠递来的汤碗时只听如珠小声对她耳语道:“娘娘,暖身汤你晚间睡觉前都喝光了,这个是给如宝炖来补身子的十全大补汤,给孕妇喝的,这给王爷喝是不是不太合适?”
殷凤离闻言眼角抽了抽,牙一咬回道:“没事,肚子里那块肉喝了都没事,这活生生的大男人还能喝死不成。”
说完,就着一大碗浓汤,给景珏灌了下去。
话说回来,这鸡、鸭、鹅、肚、排骨、肘子、墨鱼、冬笋、党参、红枣炖出来的十全大补汤确实见效,景珏喝下去没多久,这手心便开始热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唇也红润多了。
景珏咳嗽几声,景珞反应挺快,拉着景琰道:“我和景琰去外面守着,你们放心说话。”说完,还把如珠也拉了出去。
那边门一合上,室内的气氛顿觉尴尬,殷凤离作势要走,景珏拉住她,“陪我说会儿话,就一会儿,不会耽搁你太长的时间,快闭宫门了,我得在那之前出宫才行。”
想来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他也做不了什么,殷凤离才停住不动,在景珏的再三示意下,她才在罗汉床前坐下,这一坐下,景珏便将头枕在了她腿上。
“我明日大婚。”他出口,试探她的反应。
可她的反应却着实让人失望,只听她笑着回道:“那恭喜你了。”那笑容,还真是乐见他成亲的喜悦。
“可是我想娶的是你!”他很直白地吼了出来,心里觉得畅快许多。
她承认,他的吼声震撼到了她,他们见面不过三次,这发展未免也太快了,就好比吃法式大餐,直接就上甜点的感觉。
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可是,我没打算要嫁人,所以你以后也别再做今日的傻事,下次,就算你冻死我也是不会来的,我只想在这宫里安候岁月静好,所以,我什么都许不了王爷,望王爷断了这份心思罢。”
他堂堂王爷居然求取她这个皇太后,要是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他说这翻话,是不知她身份而盲目许诺,若他知道她是太后时,他还能如此信誓旦旦?
她不信!
因为她这个太后,是他这个王爷就算拼了命也是得不到的,既然她都能预知未来,何苦让人一条道走到黑?
“你有苦衷是不是?”他看得出来,她那张苦瓜脸,好生叫人心疼。
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室内又陷入沉寂,直到禁宫楼的方向传来闭宫门的钟声,景珏这才缓缓撑起身子,只听他道:“我会去宁寿宫,向太后讨你。”
“叫你别多事……唔……”
她只看到他俊美无俦的脸在她眼前突然放大,然后两片冰凉的唇便覆在她的唇上,在她惊慌不知所措时,将她所有的话都吞进他的腹中,只剩低唔之声。
她知道自己被强吻了,可是,她推不开他,情急之下她咬了他,他吃痛,可仍旧没有松开她。
他的吻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没人会像他这样,被她咬了无数次,连她都嗅到血腥味了,他还是要来贴她的唇。
她拿他这种执着的白痴真的毫无办法,她自认自己没有铜墙铁壁般的心防,被人攻城略地……也是她活该……
景珏瞅着那张被他吻肿了唇,抬起拇指轻抚她的唇沿,有些得意的笑道:“这烙印我烙好了,我知道,是我张狂了,若是没有遇见你,我想我会碌碌无为一生,但既然我们遇到了,我也认定了你,那也只有请你包容我的张狂了。”
那一瞬间,殷凤离觉得,那个少年般的王爷,突然之间变得像个男人了。而他,到底会如何张狂?她想,也许她种下了某个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