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凤离觉得自己退步了,以前随便旋转个十几、二十圈不成问题,如今才转了几圈,她就觉得头晕,紧跟着身子一倾,她都还没意识到危险,就听得一声:“小心!”然后落入某个怀抱中。
那出声者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冷凝中带着一丝忧心,殷凤离瞬间人就清醒几分,她的宁寿宫哪儿来的男声?
拧着眉抬眼瞅向接住她的男人,她立时惊醒过来,那是皇帝才能穿得吉服,那张和景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瞬间让她呆若木鸡。
那三个嘻嘻哈哈的女子,看到太后从桌上落下时都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到有人接住太后时心才稍安,等看清楚接住太后的人又是皇帝时,三个女子从室内出来,纷纷跪地,惶恐道:“皇上!”
“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还是如宝机灵,率先提醒道。
唐佑和如珠这才反应过来附和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摆摆手,目光不曾从太后身上移开,只道:“都起来吧。”
这酒劲一醒,殷凤离就觉得刺骨得凉,她双手搂着自己光溜溜的膀子,也不知道是冷呢还是窘迫所致。
皇帝见了,也没放她下地,而是径直入了偏殿,这才将人放置在殿内的宝椅之上。
如宝立时将太后的衣物拿来,如珠和唐佑扯开围屏,挡住皇帝的视线,好让太后穿衣。
皇帝看到偏殿内的大铜锅,又见满桌菜肴,冷声戏谑道:“昨日柳元还跟朕回话说太后微恙不去筵席之事,今日看来,太后有疾是假,欺君才是真。”
听到皇帝责难之声,如珠、如宝和唐佑都不敢出声,只听得屏风后面衣物摩擦产生的窸窣声,殷凤离犹疑片刻便回道:“哀家昨日是有些不适,吃过药,睡了一觉,今早便觉神清气爽,身体已经恢复如常,并非欺君。”
说完,她已从屏风后转出来,抬眼对上皇帝阴霾的神色,心中也不惧,听他冷厉刻板的语气,就知道他不是景玥而是景珑,那两人,虽然长相一样,但性格差太多,景珑只是冷厉,而景玥则是冷邪,会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也是一身大红吉服,和他的皇后一比,却是各有千秋,皇后风韵多姿,有着成人之美,而太后年纪尚轻,巴掌脸上的娇嫩憨态确实惹人怜爱,让人不忍多加苛责。
而且,她小小年纪,举止便如此老成,而且她那声“哀家”,真的是让他这个大男人心尖儿都疼了。
“太后在宁寿宫里,一切可还习惯?”其实按照规矩,他两虽不是血亲,但太后毕竟是他的嫡继母,他应该称其母后才对,可他开不了口,不仅仅因为她的年纪比他小了十二岁,至于其他的原因,他不打算多想,因为想了也改变不了她太后的身份。
“还不错,宁静清闲,悠然自在。”她回道,表里如一。
皇帝点点头,又道:“太后平日若有大小事宜,尽管派人告诉柳元,柳公公一定会帮太后办得妥妥当当。”
“那就先谢过皇帝了。”她搭完腔,眼望向一旁便又不做声了。
景珑发现,他们没什么话题好说,而这位太后对他的态度,显然是表面恭顺,内里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
于是他失望道:“看来太后是没有留朕在这里小坐的打算,莫说这香味十足的烤肉和火锅,连口茶都没有,还亏得朕刚刚救了太后,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殷凤离总觉得皇帝有点像癞皮狗,和他那种冷漠的模样不符。而皇帝的话,真的很酸,让殷凤离咬牙道:“如珠,去添副碗筷来,唐佑,给皇帝倒茶。”
景珑这才满意地坐下,柳公公想帮皇帝夹菜,景珑只道:“让太后亲自动手,这才有报恩的诚意,朕想太后也不愿欠朕一个人情,让朕以后天天到太后这里来讨,是吧。”
她一刻也不想多和他相见,更别说天天见,殷凤离闻言只好拿起碗筷,涮了一片羊肉夹到皇帝嘴边,她知道他故意刁难她,只是没理由发作而已。
她微微皱起的眉以及嘟起的小嘴,都明示着她的不情愿,眼尖如皇帝,如何看不出来,可他还得寸进尺道:“太后想烫死朕?”
殷凤离瞪着冒着热气的羊肉片,内里把皇帝祖宗问候了个遍,这才放在嘴边吹了吹,复又递到皇帝嘴边,她看到了,那皇帝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后,吞了她夹去的肉。
“确实美味,加上又是太后亲自喂的朕,更是回味无穷。”皇帝又睇了眼一旁的茶,殷凤离识趣,举杯奉上,皇帝一脸孺子可教的神色,抿了两口,直叹道:“好香的茶。”
说完起身,不等他发话,殷凤离立马恭送道:“皇帝慢走,哀家便不送了。”
皇帝的眼缝拉得狭长,也不恼,只道:“既然太后不待见朕,朕也不会再来自讨没趣,太后珍重便是。”
说完,领着柳公公拂袖而去。
见人走远了,殷凤离才扶着宝椅坐下,这景珑和景玥是不同的,景玥虽然邪肆,但做事算是直接,可这位景珑不同,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她的宁寿宫,但和他照面的几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看不穿他,他分明在调*戏她,可还令她半点儿脾气都没有,着实令人可气、可恼、可恨。
一旁的如宝,看到皇帝时有那么一瞬的欣喜,可此时,她只有忧伤失望,皇帝一眼也没瞅过她,那个男人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他眼里唯有太后娘娘,也许其他人不知道皇帝的野望,但她知道,那一晚,皇帝是把她当成太后娘娘在抱。
好好的一顿小年饭,就这样被皇帝搅了局,吃了个不欢而散,殷凤离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早早便就睡了,正要入梦乡,就见如珠跑进内寝殿,急道:“娘娘,不好了,景珞殿下闯进宁寿宫,吵着让娘娘去见他。”
“怎么回事?”殷凤离揉着眼,她不怎么记得自己招惹过这个叫景珞的家伙。
如珠急得跺脚道:“娘娘你难道忘了,是你告诉人家你在宁寿宫里当差的,而且,那天遇上信王爷,离开时信王爷不是说过,以后*宫里有筵席,在老地方不见不散的。”
“我又没答应过!”殷凤离不觉怄气道。
“可信王爷是当真的,在老地方等了四、五个时辰,这会儿旧疾复发,还不肯离开,景珞殿下才来找你去救命的。”
殷凤离一听就蹦下床,让如珠取了宫婢的衣饰,穿戴后直奔上次遇到景珏的那个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