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你侬我侬!”
岸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喝,话音刚落,耳畔又闻弦动之声,男子赶紧将扶住他的女人推开,童沐灵还未回过神,只见一支箭破风而至,从她二人中间划过,深深扎在小舟的木辕上,若是他推开她的动作慢那么一拍,那箭可就扎在自己身上了。
童沐灵揉着摔疼的屁股,转身瞪向岸上,却见水榭间一身着暗红龙纹服饰的男孩子左手持弓,右手正接过一旁仆从递上的箭羽,看情形还要再射。
说那人是男孩子,是因为童沐灵看到的人虽然个头不矮,身体也很健实,但浑身稚气未脱,看起来不会比现在的她大多少。
即使湖心和水榭间相隔甚远,但童沐灵仍然能感觉到开弓搭箭的人浑身所散发出的杀意,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这船上地方狭窄,跳到水里躲一躲。”童沐灵建议道,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光天化日之下将人射着玩怎么说都不是个味儿。
童沐灵欲拉男子跳入水中,却反而被男子先拉住,只见男子凝视着湖岸上一脸气焰嚣张的大男孩,明眸透出慍色,但很快被他抚平,只露出淡然之色道:“别妄动,皇长孙的射猎技能高超,五岁的时候就箭无虚发,他若是真有心要杀我们,刚刚那一箭就不会射偏。”
“你倒是很了解他。”闻言童沐灵平视着前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是个人都知道,他那修罗皇长孙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固有一死,可生不如死,那就难受了,而那位皇长孙,有的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男人冷笑道,又斜了一眼身侧的小妖精,瞧着她举起双手这小动作做得,新鲜至极。
童沐灵一瞬不瞬地望着对岸的少年,这种年纪的男孩,应该有的朝气蓬勃完全在其身上没有丝毫体现,反而是一种阴郁之气笼罩其身,只听那少年拉开弓弦,放肆道:“哟!十九皇叔真是好兴致,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消遣美人,要是皇爷爷知道了,会活活被你气死。”
被唤十九皇叔的男子冷笑凝在唇边,他并不反驳少年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没有人会相信,在这个对权力趋之若鹜的皇宫之中,不会有人傻到把宝押在一个毫无前途的皇子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而童沐灵也留意到,这位十九皇叔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儿温度在那一瞬间流失殆尽。
这时,已经有宫人听命划来游船,将童沐灵二人迎上船载到水榭前。
两人几乎可以说是被侍卫押到那位皇长孙跟前的,一近前,就见皇长孙将就手中长弓就向他的十九皇叔挥去,后者闻得风声呼啸而至,他本可格挡或是闪避,可他只眼色一沉,稳稳站定,硬是让来势汹汹的长弓弓背鞭笞在脸上,使得他的左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跪下!”皇长孙将长弓一扔,命令道。
男子拒不从命,只见皇长孙的侍从扑将上前,一左一右将那位十九皇叔按住,其中一人突然从背后踢他的膝后,男子绷住腿力致使膝不弯,使得那人连踢数下都不能迫使其跪下。
皇长孙见状只哼道:“刚刚本殿下射那一箭是在阻止你犯错,打你是想让你清醒过来,现在让你跪下,则是代替皇爷爷对你加以训示,怎么,你还想忤逆皇爷爷不成。”
这时侍从再踹一脚,才迫使这位十九皇叔屈膝跪下。
不是男子惧怕皇帝天威,而是他清楚不管皇长孙今日做了什么,他的父皇都会偏向皇长孙。
他的父皇玛默许皇长孙的仪仗几乎等同皇驾,纵容皇长孙出游比他这个皇帝所用还要上乘,东宫内花销亦高于皇帝,就算皇长孙鞭挞王公大臣,甚至他的皇叔,皇帝也会加以包庇,甚至“以身作则”处置忤逆皇长孙的人,在他父皇眼里,皇长孙是完美无缺的继承人,皇长孙处罚他,就等同他的父皇判他有罪一样,如此这般,他何必还要犟下去。
皇长孙见十九皇叔服了软,这才压低身子,凑近前沉声道:“就算没有皇爷爷这一层君威在,我也是皇储,再过不久,我就会是君,而你只是区区臣子一枚,跪本殿下,你也不亏。”
这话听得童沐灵觉得恶心,小小年纪便会恃强凌弱,真要是他得了天下,怕绝不是苍生之福,再看向那位十九爷,只见他咬紧了牙关,半晌不肯松口。
这位十九爷眼下也只得认了这个晦气,好端端游个湖也能惹来这么一场祸事,话说女人是祸水真是一点儿不假。
其实他身为皇子,为人处事向来低调,上有大皇兄勇冠三军为皇阿玛所信任,又有三皇兄文治武功皆出众,六皇兄深得父皇喜爱,八皇兄聪慧过人……不管怎么排,皇位都轮不到他这个十九皇子,所以明哲保身、得过且过才是他该做的。
哪知十九皇子的忍让反而助长了皇长孙的嚣张气焰,后者抬指戳在十九皇子胸口,低声在其耳边冷笑道:“这才像话,乖乖做本殿下的一条狗奴才,本殿下自会赏你一条活路,若想忤逆本殿下,你是自找死路。”
皇长孙直起腰身的同时一脚踹在十九皇子小腹处,后者被一帮奴才按住,根本无处躲,这一脚踢得极狠,眼看十九皇子额上顿时冷汗直冒。
“喂,够了!你住手!”初来乍到,童沐灵本不想惹事生非,可这个皇长孙简直是咄咄逼人,好歹那个是他的皇叔,哪能这般对长辈又辱又打又踢的,他当那十九皇子是练拳脚的沙包?
闻声,皇长孙身边所有人都侧目看向敢发声的女人,其中一个离皇长孙最近的宫人看到童沐灵后,眼眉拧在一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哪个宫里的小丫头,竟敢如此和本殿下说话。”盛气凌人的皇长孙随即将怒火烧到童沐灵身上。
童沐灵也不惧,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穿到这种万恶的时代,说不定在这里小命没了,还能穿回去,她怕什么,于是直言不讳道:“真有意思,作为侄子可以打小叔子,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又为什么不可以以下犯上忤逆你这个皇长孙呢?”
“闭嘴,少说话!”十九皇子诧异之下竟拉住童沐灵的衣袖,他真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直率的小姑娘被活活打死。
“我才不要。”童沐灵拒绝道,她前半生就是因为太听话,所以没有自己的人生,到死也只剩下遗憾,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把,那么,她再也不要当乖乖女任人摆布,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说她想说的话。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爬上你的小舟,向你要了干衣服穿,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凭什么就要低人好几等,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童沐灵咬牙,她诅咒这个没有人权的旧社会。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可你再怎么狡辩,也救不了你的小命,信不信我教人摘了你的小脑袋。”皇长孙狞笑道。
“说不过就要以势压人吗?没种的人才会做那样龌龊的事,没有皇长孙那样尊贵的身份,你算个什么东西。”这种话,童沐灵早在前辈子就想吼出来的,话说以势压人这种事,那是古今中外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存在的,前世,她身为大财阀的女管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或者事。
她习惯性地双臂环胸,倨傲地瞪视着眼前的少年,论起这身气场,半点儿不输皇长孙殿下分毫。
皇长孙何等傲骄之人,从来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是东西,更何况骂他的人还是一个被他视作玩物的下作女人,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浊气,一怒之下,他沉然甩起臂膀,挥向身前的小女人。
“打不得呀!”皇长孙身后的宫人忽然大叫起来,可他却来不及阻止这一巴掌。
那一声清脆之响亮,有整个春晖园的静默为之衬托。
那场面,让所有人都傻了眼,皇长孙的巴掌竟被十九皇子挡了下来,倒是没落到童沐灵脸上,而那声耳光,竟是童沐灵掌掴到皇长孙面颊上发出的脆响。
只见皇长孙因她的掌力偏开了头,嘴角流出血来,可见那一掌童沐灵打得有多狠。
“我要杀了你!”皇长孙眼里迸出凶光,大喝出声,震的四周宫人纷纷跪地哆嗦。
特别是一位年纪稍大的老宫人,跪着抱住皇长孙的腿脚,直嚷道:“长孙殿下,万万使不得啊!”
“别拦着本殿下。”皇长孙一脚将老宫人踹开,可老宫人连滚带爬又爬了回来,使出浑身解数拉住皇长孙,附耳小声在其耳边嘀咕了一阵。
童沐灵只看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皇长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来回变了好几气颜色后,方才不甘心嚷了一声:“把人押走,摆驾回宫。”
老宫人这才抹了一把冷汗,移步到童沐灵跟前,他想了想,也不敢大声叫她的尊号,毕竟她此刻浑身的光景不太好看,只得又附耳低声道:“皇后娘娘,别玩了,请回宫罢!”
这下该童沐灵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了,皇后是个什么概念,她就算没当过,那国际象棋她是没少下,里面的皇后有多霸气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居然会是皇后!
另一边十九皇子,他可不知道老宫人在皇长孙和那女人之间嘀咕了些什么,他只看见有宫人纷纷近前,将那个女人搀扶走了。
心里有种不甘,十九皇子唤住童沐灵:“嘿!那个女人,留下你的名字。”
童沐灵转身,回眸一笑道:“Phoenix.”
十九皇子恍然一怔,那一年,皇甫景珏十七岁,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一个女人而动了情。
而那个女人,却是当真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