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天,除了午时发饭的时候,小个子再也没过来搭理过他。牢房的饭菜不仅简朴,还很有时代的沧桑感。小破碗里可怜兮兮的躺着一个发黄发黑的馒头,隔着老远能闻到一股酸味。卫珵好奇的摸了摸,硬的跟石头一样,不论是色还是香,都无法勾起任何食欲。
卫珵宁愿饿着,也不想尝试吃这种不知道变质了多久的东西。一个馒头就是犯人一天的食物,就在他饿的四肢无力口干舌燥满眼都是喷香食物幻觉的时候,小个子领了一个人走到囚牢面前,挡住了大片的光。
小个子看着卫珵碗里原封不动的两个馒头,嗤笑道:“啧啧,小子还挺倔。”
他身后的妇人却放声大哭道:“儿啊,你受苦啦,娘来接你回家。”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有什么话家去说。”小个子不耐烦,手脚利索地打开了铜锁,拉开栅栏进去扯了一把卫珵:“走了走了,你老娘来保释你了。”
卫珵被关进来后滴水未进,睡也睡不着,一直沉浸在是不是梦的自我怀疑中,再也没有像第一天和小个子说话的精神劲。闻言只是随着小个子推搡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当场定住。
小个子又推了他一把:“你这小子,发什么呆呢,别耽误时间啊。”
卫珵如梦初醒,狠狠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妈?”
妇人连声答应着,小心翼翼牵着卫珵的手说:“咱们回去吧?”
她的手干瘪枯瘦,一点力道都没有,卫珵却动都不敢动,宛如游魂一般跟着她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两个人静默不语地走过长长的牢狱过道,走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小巷,径直出了城,穿过一大片的庄稼地,到了一个小村庄。妇人这才松开卫珵的手,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了破旧的院门。
卫珵一直跟着她,看着她,妇人从角落炉子里盛了一瓦罐的汤,拿了两个窝窝头捧到卫珵面前,卫珵乖乖接过,吃的干干净净。老妇人见状,嘘了一口气,脸上的忐忑少了几分,终于露出笑来。
妇人早就烧好了一大锅的热水,待卫珵用过饭就唤他洗漱一番。卫珵收拾完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来,她已经在房间等他好久。她取了一根沾水的桃树嫩枝,在卫珵额上点了点,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心疼道:“霉运已去,我儿快快睡觉吧,看你眼底的青乌,想必两天都没有阖眼,那种糟践人的地方,以后莫要再去了。”
卫珵没有办法拒绝她,听话的躺到了床上。原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谁知后脑勺刚刚挨到枕头,眼皮子就好像被粘住了一样睁不开,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游戏音乐。
罗晓刚刚打开游戏,便看到室友从床上惊坐起来。
“醒了?昨晚一个人嗨的挺晚吧?”
卫珵魂不守舍的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怎么这个德行?又做噩梦了?”罗晓没得到回应,追问道。
“没……我梦到我妈了。”
“额,抱歉。”做了一年的室友,罗晓多少知道卫珵家里一点情况。卫珵爸爸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可惜在卫珵高三的时候,他妈妈查出了绝症,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光听卫珵为数不多提到自己母亲的语气,也看得出他们母子感情很好,可见卫珵当时有多伤心。
卫珵心不在焉道:“没事。”他起身倒了大半杯冷水灌下肚,脑海里全是梦中老妇人的音容笑貌。
她的容貌、声音和妈妈一模一样,可是记忆中的妈妈没有她那样佝偻、苍老,他的妈妈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是爽朗大气的,不会像梦中老妇人用那样畏缩的语气说话。可是,尽管两个人个性形象与穿着打扮大相庭径,她们同样的慈爱目光却是无法忽视的。
他怎么会毫无缘由的做那样的梦,是太久没有给母亲扫墓了吗?
卫珵想了想,简单收拾了一个背包,对罗晓说:“我要回老家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
“不是吧,下午的课怎么办?”
“翘了。”卫珵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再帮我点个到呗。”
“喂喂,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就不能等到明天周末再走吗?”罗晓不满地嘟囔。
回答他的是卫珵头也不回的背影和被风吹关上的门。
卫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回去,冲动劲过去后,他已经坐在了回老家的火车上。
在老妈墓前吹了一下午的冷风,也没想出什么头绪,卫珵收拾了一下祭品,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摆设还维持着老妈过世之前的样子,他们家只剩下卫珵一个人后,他就很少呆在家里,节假日都不怎么回来,家具地板上积了一层灰。
卫珵把客厅厨卫和自己房间打扫完,最后去老妈房间清灰,开窗透气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把梳妆台上的盒子扫在了地上,红木盒子发出“咔擦”一声脆响,上面的小锁好像被磕坏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这些东西都是他妈妈生前的旧物,年轻时候的照片、和朋友互通往来的书信、常用的首饰,还有存折发票什么的。
一枚圆滚滚的婚戒直接滚到了床底下,卫珵无奈叹了口气,撅着屁股伸长手臂去捞。不曾想到没捞到戒指,却抓住了一根金属链子。
“什么玩意?”
卫珵满头雾水,清理老妈遗物的时候,红木盒子他也是查看了一遍的,不记得她盒子里有金属链子。链子还挺沉,拽出来一看,原来是个通体漆黑的坠子。
黑色的链子上挂着一个金属质感的不规则吊坠,形状像只动物,怎么看都不属于十二生肖里的任何一个,有点像是神话传说里的怪兽。这玩意不知道在床底下躺了多久,却不沾纤尘,反而给人一种神圣古朴的感觉。
卫珵敢保证,这东西绝对不符合老妈的审美,不过听说他爸生前是研究文物的,说不定是他遗落的东西。
戒指滚的太里面了,最后卫珵还是把床挪开才捡到,没在床底下发现别的东西。他把盒子放回了原位,鬼使神差的,将那坠子挂到了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