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一步一步的挪动,接着是快速走动,到后来我便开始了奔跑。
痛苦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我的行动变得更加剧烈。
但是奇怪的是,我仍旧能够忍受它。
我根本不信任我自己的意志力能够忍受这样的痛苦,可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我的肾上腺素超频分泌着以此来缓解我的痛苦,可是却没有我的意志力来得简单方便。
(我能忍受下去。)
我深知这一事实。
身后的穆拉文并没有马上追过来,看上去,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逃走了。
直到临走前,我还记得他趴在窗口惊讶着。
我并不是没有动过将他推下去的念头,只是我不信任自己有这个能力罢了。
(不能再冒险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前提是他能够给我点时间,并且在时间到后沿着我的血迹跟上来。
我的手已经在流血了,伤口的出现是出乎我意料的,在它流出血液之前,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是的,我还是在冒险。
此刻的我正在向三楼的图书馆跑去,通向二楼的楼梯已经开始起火了。
这就是我的计划,但是我不知道它的成功率有多大,至少比我去推穆拉文从窗口下去要大。
我仍旧有着很多疑问,就像我不知道穆拉文到底打算怎么离开这里一样。
未知的事情还有很多。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每隔一段距离,我都利用自己的血液在墙壁上抹过一些血渍,以此告诉穆拉文我的方向。
当然我不敢太过密集的留下痕迹,因为如果穆拉文真的迅速依靠这个找到我,那么我所谓的计划反而是个笑话。
(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
我始终抱着这样的想法。
而那个要付出代价的人,或许是我,也或许是穆拉文。
(我们两个,必须要有人死!)
我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费劲力气,我终于来到了三楼的图书馆。
“陈,是你吗?”
当我推开了图书馆的门后,听到了露娜那充满期待的呼喊声。
“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很快就会来了。我说,你做。”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靠近了站在我面前的露娜。
她期待着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是现实总是令人失望的。
“我只想知道,杰西卡还活着吗?”
露娜企图上前搀扶我。
“她还活着,是约翰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我拨开了她的手,“不要再问了,你必须找一把锋利点的武器。”
“好吧……我只有这个了,我很抱歉我没有早点发现这东西……”露娜拿出了当初的划过我脸庞的指甲锉刀,“那是杰西卡偷偷放在我口袋里的,我不知道这件事。”
“不必解释,我相信你。现在,去把窗户上的窗帘割下来。”
我拉着露娜走到了窗边。
正如我一开始的回想起的记忆,这里的窗户外,就是一棵枝干繁多的大树。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些光影了。
电力系统已经在我进入图书馆的时候恢复了,这吓了我一跳,但是我继续执行着我的计划。
露娜忠实的执行着我的命令,现在她别无选择。
本来的计划里是没有露娜的,但是如果她在的话,或许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同时,如果计划失败了,那么付出代价的人中,可能也会有她的存在。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我开始修改我的计划。
一个拙劣的计划,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具体成功率,只是凭借着模糊不清的第六感行动着。
受制于身高,露娜只将一部分的窗帘割断了,我迅速地将落下来的丝绸拧成了一条看上去脆弱不堪的绳子。
图书馆的窗帘是由美丽的丝绸构成的,这意味着它失去了其他布匹所拥有的坚韧,极易被刀具划破,并且也容易被打上一个厚实的绳结。
就这样,我得到了一条相对于我和露娜的体重来说还算可以的绳子,我相信它能够承受住我和露娜的体重。
原因无它,因为我只能相信。
“你想怎么做?”
露娜看着我。
图书馆的窗户是好几扇紧锁着的落地窗,同时玻璃也是由某种坚硬木质架框支撑着的,即使我打破了玻璃,也无法从那些玻璃上开出的洞出去。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开启窗户的开关却被高高的放置在最顶端,是一个即使我用尽力气跳起也够不到的地方。
并且整座图书馆,我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够垫在我脚下的东西,除了露娜。
不过我想就算加上她,我们还是没法触碰到开关。
“跟着我做。”
我的计划中早已考虑到这样的情况。
伴随着疼痛与来自露娜的帮助,我们爬上了离落地窗最远的书架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露娜与我一起开始摇晃书架。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图书馆的书架是呈现队列分布的,如果我将处于最后端的书架向着落地窗弄倒,那么随着第一个书架的倒下,处于同一列的书架也将因为多米诺骨牌效应将倒下。
处于最靠近落地窗的那个书架,将会以携带巨大动能的状态,狠狠的撞上那些堵住了我们逃生之路的落地窗。
为了万无一失,我们选择了最后一个书架,防止处于中间时因为摇晃失误,被其他的书架埋葬,那样的话我们反而成为了一个笑话。
一切都按照着计划进行着。
书架按照计划上的一样,砸进了落地窗内,将那些木质结构完全破坏。
一些充满着裂痕的玻璃仍旧残留在我们的逃生之路上,对于我们来说,那不是问题。
我迅速拉着露娜离开了倒下的书架,来到了窗户面前。
将自己身上的黑西装脱下,包在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上,向那些玻璃砸去。
在今天,我们第一次为自己的年幼而感到庆幸,即使书架破坏了那些木质结构,但是仅仅也只是露出了一点点漏洞。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漏洞,却为我们矮小的身躯提供的道路。
(穆拉文没法向我们一样用这样的方法离开这里。)
我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听着,露娜,抓紧这条绳子,然后下去,”我将露娜推出窗外,“看见那棵树了吗?那就是你的目标,绳子的长度有限,你必须到达那里!”
“我知道了,你呢?”
“你先,我随后就来。”
我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书架上。
露娜没有多说话,立刻沿着绳子离开了窗口。
她清楚这时的谦让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只会让宝贵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希望你能成功。)
我对着露娜远去的身影祈祷着。
事实上,我根本不打算离开这里,正如我之前说的一样。
(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
在确定露娜平安地落到了那棵树的枝干上后,我松开了绳子。
这条由窗帘临时制成的绳子很快发挥了它最后的用处,提醒了露娜关于我的决定。
她抓住了那条绳子,企图挽回什么……
“陈!你在干什么?”
我听到了露娜的哭泣声。
“拿着那条绳子,绑住枝干还有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离开那棵树的。”
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窗台。
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运用推倒书架的方法,我同样可以堵住那扇图书馆的门,那样的话,就算是穆拉文也无法进入这里。
我本能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来离开这个不幸的地方的……
(希望穆拉文会来这里。)
我期待着他前来送死,而不是希望他逃离这个地方。
那样的话,约翰的仇就没有人能报了。
我要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神,在最后一刻,再帮我一次,我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赌上了全部。
看看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狈啊。
残破的衣服,受伤的躯体,就凭这些,我还妄图去打败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人。
穆拉文并没有让我久等,很快就推开了图书馆的门。
“该死的小家伙,你跑哪里去了,火已经快烧上来了,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了……”
这是穆拉文开门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在这里。”
我藏在了书架的侧面——穆拉文视野的盲区。
“你还真是勇敢呢,”穆拉文循着我声音很快就接近了我之前说话的位置,“另一个女孩呢,她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
我没有傻傻地待在原地,和穆拉文兜着圈子,我知道这样做,仅仅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我所能活动的范围正在随着穆拉文移动而减小着。
最后,恼羞成怒的穆拉文可能会发现一个最好的办法来阻止我和他的捉迷藏,那就是像我们之前的方法一样,将所有的书架推倒。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发现,贪婪罪恶的心已经蒙蔽了他的心智。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我的计划就真的失败了。
为了防止计划失败,我选择提前了我的计划……
“你这个渎神者,不要妄想逃跑了……”穆拉文试图用言语来打乱我的心,“就是因为你,约翰才会死的,不是吗?”
“……”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他。
我已经开始了行动。
所有的痛苦随着我的行动变得更加剧烈,可是我的心却早已麻木了。
快速的爬上了一个早已选好的书架,我真真正正的开始了执行计划。
穆拉文很快就发现了我,并且试图接近我。
但是我没让他得逞,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书架摇倒了……
一个书架接着一个地倒下去,直到砸中了那道离开图书馆的唯一通路——图书馆的门。
我没能砸中穆拉文,这是意料之中的。
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他,而是那道门。
他无法再出去了,这些庞大的书架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轻易处理掉的。
即使他想搬开它们,找到一条出去的路,书架和书架上的书的重量会让他感到痛苦的。
火灾确实已经烧上来了,时间过的越久,火的形式就越猛烈。
窗外的寒风为这死亡的火焰送上了一波欢呼,使得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我已经能够听到楼下被烧灼着的木柴发出的爆裂声了。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穆拉文盯着那道被堵住的门,怒吼着。
“……”
我没有再说什么去激怒他,我已经做到了计划上的大部分事情了,包括让穆拉文付出代价,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件事需要我去做。
那就是活下来,一切都建立在让穆拉文付出代价之后。
我的大脑依旧不停的思考着对策。
在确立计划之前,我并没有为自己的活路思考下去,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思考了。
火势如果在迅猛一点,那么我和穆拉文都将被埋葬在这里。
穆拉文丢掉了那把斧头,这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些落地窗并没有能够给他离开这里的漏洞,即使是在被书架撞击之后。
况且,图书馆内现在还矗立着的书架,早已所剩无几了。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当然,我也一样。
我将和我这一生最讨厌最厌恶的人死在一起。
(计划变更。)
我下了个决定。
(绝对不能死在穆拉文之前,我要看着他死!)
我开始远离穆拉文,就像一头毒蛇,盯着猎物,伺机给予它最致命的一击。
“神啊!神啊……”
穆拉文依旧咆哮着。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就要死了。
我的手里拿着杰西卡留给我的木刺还有露娜临走前交给我的锋利锉刀,那是我现在仅有的两把武器,我必须用它们来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如果T先生在的话,应该能够轻易解决这样的情况吧。他是多么的强壮啊……)
我开始想到了T先生,他的强壮背影留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如果不是被我困住,穆拉文到底要怎么离开这里?)
即使是现在,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被解决。
不一会儿,穆拉文就给了我答案。
“你知道吗?”穆拉文开始转过身,盯着我,就像盯着仇人一样,“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在密道里面了……”
“没有如果,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我打断了他的幻想,同时向还矗立着的书架靠过去。
“这座教堂之前是一个战地中心,有着各式各样的密道,只有我这个大主教才知道……”穆拉文持着匕首,缓缓地向我走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当然,现在你也知道它了,现在请你也去死吧……”
(原来他离开这里的手段就是密道吗?还真是令人意外呢、)
“你只是一条败犬而已,不必再叫嚣下去了。”
我已经豁出去了,没有再去顾虑他的怒火了。
“那些人当初也是像你这么说的,不过他们都被我割去了舌头,你也想试试吗?”
穆拉文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藏在了一个书架的后面。
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穆拉文的视野,我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我仅存的听觉了。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看起来你还想挣扎一下,不过那只是徒劳罢了……”
穆拉文的声音变得清晰。
(右边!)
我确定了穆拉文在书架的右边。
(一定要成功……)
我快速地绕到了书架的另一边,并爬上了它。
“死吧!”
穆拉文也听到了由于我的动作所发出的动静,开始接近了我。
我没有让他多等,在他看到我身影之前,从书架上跳下,抢先一步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血与汗水夹杂着的味道,是我的感官收获的第一份信息。
我用右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领口,同时用一直保存着最后一分力气的左臂将那把锐利的指甲锉刀刺进了穆拉文的胸口。
(神!帮帮我!)
穆拉文并没有放任我这样做下去。
我又犯了个错误,我太着急了,本来应该在从他的背后袭击的。
从正面攻击他,反而给予了他反应时间。
他将双手护在了身前,我的锉刀只刺进了他的躯干几公分就被他的手抓住了。
我没有放弃挣扎,开始用上了我的牙齿,一如我之前在所有打架中运用的一样。
不同于我的预料,入口的不是腥甜的血液,而是满嘴的空气。
穆拉文抓住了我的身躯,将我丢了出去,砸在了地板上。
我的右手依旧仅仅抓着他的领口,确切的说,是抓着领口的布片。我已经成功地从从他的礼服上撕下了一块没有丝毫作用的布,为此我右手的指甲几乎都被翻起。
疼痛使我保持着清醒,没有被穆拉文粗暴的举动所弄晕。
他快速上前,单脚踹在了我的腿上。
“死吧!”
他喊叫着。
我很确定自己的腿已经无法再动了,因为来自腿部的痛苦已经淹没了我的感觉神经。
那是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疼痛,没有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我没有疼得叫出声音,因为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泪水不住的留着,那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我不想哭,因为那是向穆拉文暴行认输的表现。
穆拉文没有停止他的动作,继续用脚践踏着我的四肢。
起初是双腿,接着是双手。
在绝对的痛苦下,我依旧保持着一丝清明。
那把无用的锉刀已经留在了穆拉文的胸口上,但是我还有另外一把武器。
即使是在最后一刻,我也要对这个该死的暴徒送上最后一份礼物。
穆拉文将我的双腿和右手碾压了多次,轮到我的左手时,我让他吃了一点苦头……
早已藏在耳后的木刺被我迅速拿出,在闪过了穆拉文第一次的践踏后,我用这微不足道的木刺击中了他的腿。
这一次不像我之前对他的胸口所做的一样,不只是轻微的创伤,我将整根木刺送入了他的腿内。
我甚至还用上了我的手掌,将已经刺入一半的木刺拍了进去,以两败俱伤的形式送出了这份礼物。
(尝尝这个……)
“啊!你这碾不死的臭虫!”
穆拉文踢到了我去躯干上,让我痛的蜷缩成了一团,即使我现在已经对手脚失去了知觉,我还是做出了这个保护性的动作。
我已经不在乎任何的痛苦了,只求能够再多给这个暴徒一点惩罚。
(付出代价吧……你这该死的家伙……)
我想哭,但是我不能哭……
(约翰,我已经做到了!就像你所做的一样,救了人,也与这个暴徒搏斗过了……)
最后的能够动的左手也被处以了碾刑。
穆拉文的脚不断的在我的左手上踩踏着……
我的视野终于变得模糊,让我不必去欣赏自己着悲剧的情形。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来自皮肤上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悲伤感……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去思考了。
“我会把你舌头割下来,我保证!”
还算完好的耳朵为我带了这样的消息。
我感到我的嘴巴被人打开,舌头被一件冰冷的物体触碰着。
我知道那是匕首,这真是个坏消息。
(真可惜……)
我为我没能在穆拉文将手伸进我的嘴巴里面咬上一口而惋惜。
血腥味开始在我的周围蔓延,腥甜的味道布满了我的舌尖。
“慢慢来,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的,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穆拉文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旁,那是来自恶魔最恶毒的低语声。
“呼……呼呼……”
我拼劲所有的力气,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舌头被拉出让我说不出任何话。
“你想说什么,孩子?哦,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从舌头上传来的痛苦又多了几分,那不是个好的征兆,我的舌头真的要被割掉了。
“你简直就像头野兽,不,连野兽都比不上你……到了现在还想反抗我!”
我收到了来自穆拉文的评价。
“我要把你肢解,这样才能让我发泄我心中的怒火!”
我知道穆拉文所说的,他都会做下去。
“舌头只是第一步……”
舌头只是第一步,穆拉文暂时停下了他手中的动作,向我介绍了他将如何肢解我这具被诅咒的躯壳。
他已经不在意被我污染了,反正他都会死去……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审判、
“现在!“穆拉文将我舌头拉到最长。
我失去了那抹来自舌头上的冰凉,不过我知道那只是暂时的,穆拉文只是将刀举了起来,当他落下后,我会怀念那样的感觉的……
(约翰,我很快就会与你见面了。等着我……)
我在这最后一刻想的依旧是约翰。
“死……”
穆拉文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伴随而起的是一声轰鸣声。
那是我一声中第一次听到枪声,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脑海中所预料的那些会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也迟迟没有发生。
于是,我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一幕令我吃惊,但是我却感受到了比这更多的安心。
穆拉文头上有着一个焦黑的洞,现在这个洞里面正往外流淌出一些粉红色液体。
我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即使我知道那就是人们常说的脑浆。
比起穆拉文对我和约翰所做的一切,他的遭遇并不算什么。
他是活该的,我要看清楚这一幕,看清楚他到底是如何死去的,这样,我才能向约翰交代。
(你这个恶魔,终于得到了惩罚……)
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救了我,但是我却无力从地板上起来,去看看到底是谁。
穆拉文很快就因为身体平衡被打破而倒了下去,同时也松开了他的双手。
我的舌头得到了解放,我立刻将它收进了嘴里。
没有人回想再经历一次刚才的场景,如果待宰的牲畜一样,独自一人面对着屠夫。
我利用还算完好的脖子,看向了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整座图书馆内,除了我和穆拉文的尸体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呲呲嗞嗞嗞……”
图书馆的门那边传来了这样的声响。
一道因为高温而显得通红的线出现在了那扇门和门上的书架上。
我知道,门的后面,就是那个拯救了我的人。
不消片刻,整条线组成了一个门的形状。
我的意识是疲惫不堪的,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知道到底是谁……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这样地方救下了这样的我……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抱歉,我来晚了。”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一柄巨大的铁锤进入了我的视线,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高大而又强壮的身影。
他头戴防毒面具,全身都带着黑色的护具,背上背着一个金属背包,腰上别着一把突击步枪,手持着一把巨大的锤子。
“你是谁?”
我忍受着舌头上传来的痛苦,执着地询问着。
“我是T先生。不要再哭了。我们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我确实哭泣着,当看到这个来拯救我的人的时候,就一直不断的哭泣着……
他就像个古希腊神话中的天降神灵一样,一下场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为人们所感激敬仰。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只是告诉你我为先驱工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是个特勤干员,如你所见,这身装备就是我的标志。“T先生掂量了手里的锤子,”至于它,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把它带来了。在队伍里,我负责的是攻坚的角色……“
T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朝我靠近,向我身上喷洒着一些不明的液体。
“这是紧急止血药剂,你这个样子,没等我把你送去医院,很快就会死的。”T先生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不用问我为什么会来,因为你还欠我一个答复。还有,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带着那顶帽子,我是没法找到你的。”
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和T先生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将我帽子拿走,但是片刻后又重新给我戴上了。
“跟踪器?”
“对。”
我看着T先生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其他的表情,可是却被他所带的面具阻挡了视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T先生将几乎和他一样高的锤子收起,从腰上取出一块黑色金属方块放在了落地窗上,“现在保持安静,我要工作了。”
我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看起来,我似乎已经得救了,疲惫感随着我的放松如潮水般涌进了我的身躯。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T先生开始远离那块黑色的金属方块。
面前的一幕对于年幼的我还是太神奇了。
金属方块紧紧的贴在窗户上,同时释放出淡蓝色的火焰,以高温的形式从窗户上切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原来这就是T先生拆开图书馆的门的办法……)
“我们该走了!”
T先生开始后退。
即使隔着面具,我还是能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
“这样的事,无论来多少次,我都还是会紧张啊。”
T先生就这样将我护在怀里,向窗户跑去。
(难以置信!T先生打算就这么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
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T先生抱着我从图书馆上跳了下来。
根据牛顿的力学原理,我们只有两秒的时间可以反应。
同一时间,我们处在了爱因斯坦称之为「愉悦时刻」的失重状态下,在这两秒内,我们感受不到来自地球重力的束缚。
“就是现在!”
T先生身后的背包突然喷出了巨大的火焰,巨大的反作用力抵消了我们下落的动能……
我和T先生,安全着陆了……
当看到地面上攒动的人群和露娜那一脸担心的表情后,我才真正确定,我真的得救了。
(约翰,或许我不能陪你了……)
我闭上了眼睛。
………………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约翰。
但是这一次我已经有经验了,我很快就认出了这是梦。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断的催眠自己,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现实!
我在梦里哭了……
哭的很惨烈,那个虚无的约翰就在一旁看着我,试图安慰我。
我知道他是假的,因为真正的约翰已经死了……
他死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最终,假约翰终于消失了。
我本以为这个梦会就此终结,这样就可以解脱了。
(你现在在哪呢,约翰?天堂,或者地狱?你所信仰的神还在你的身边吗?)
我不断的思考着这些问题,所有有关约翰的问题。
假约翰的消失,反而让我更难过了。
我知道我潜意识,不,是全身的任何一个细胞,都在思念着约翰。
(该死的!)
我想起了穆拉文。
(如果不是他……天啊,陈,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里没有如果!)
我开始痛哭。
独自一人地哭泣着,独自一人地呐喊着,独自一人地恢复着自己的伤口。
………………
当我醒来后,我已经在医院了。
(熟悉的味道。)
我曾因为打架而住院,所以对当地医院内的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印象深刻。
“你醒了?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我注意到T先生已经脱下了他的那副装备,现在的他只穿着那身深绿色的棉衣,一个人坐在病房内的椅子上看着手机。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指隔着那么多障碍,还能杀死穆拉文。”
我记起了我昏迷前留下的疑问。
(事情还没有完,还有很多问题。约翰绝对不能白死!)
我再次给自己下定了目标。
“我很意外你第一个提出的问题是这个。不过问题不大,我在你帽子里面安装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跟踪器,那时候我就在图书馆的外面,只要打开热成像,拿着枪稍微瞄准下就好了。”
即使T先生说得这么简单,我还是能想象出这么做的难度有多大。
“还有……”
我还想问下去。
“停下,陈。这次给我问了!”T先生挥手制止了我的询问,“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你是否决定加入先驱……”
“……”
“我允许你再想一想,毕竟你刚刚清醒。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孤儿院绝对不会再收容你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T先生将手机内的关于孤儿院的新闻展示了给我,“你唯一的羁绊约翰也已经去世了,我没能看到他的遗体,不过他的确死的像个英雄,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等等,今天是几号?”
“十二月三十一号,你昏迷了五天四夜。”
“我现在做决定还有效吗?”
“有效。”
“那么我同意。”我接过手机,“你的出现让这些事变得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我只是……”
“陈,你要知道,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事实上,如果我不是偶然看到孤儿院的方向起了火灾,我是不会去那里的。我利用喷射背包前往了教堂的最高层,接受到了你的信号,再通过绳降到达三楼,通过一路的残骸才到达了图书馆。那个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摇了摇头,“约翰是个英雄,能告诉我他会被怎么处理吗?”
“他将会被教会的人们所铭记,不必担心他的英名会被埋没,他所做的一切,这座城市都已经知道了。”
“那么穆拉文呢?桑尼呢?”
“已经有人匿名提交了一些证据……”
T先生还想说下去。
“不,约翰早就知道了这些……”
我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T先生。
“还不错,约翰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推测的都差不多了。穆拉文是大主教,并且是教堂内的常驻医生,他能埋伏到约翰也是能解释的通的……”
T先生开始告诉我穆拉文和桑尼的一些资料。
这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桑尼不能轻易接近我。
暗血者是被教会所厌恶的恶魔之子,但是教会为了方便管理这些定时炸弹,创建了一个美名其曰为「圣教团」的存在,以此来拘束这些人。
这个世界上类似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这说明暗血者的数量一点也不少,这让我又想起了那个不好的感觉——关于暗血者到底是怎么来的……
(桑尼到最后还是像个欺骗者,我的感觉似乎没错,但是他的确尽到了一位神父的责任。)
“杰西卡和露娜呢?”
“前者已经被送往了专门看守像她这样的女疯子兼怀孕少女的地方,后者已经决定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了。”
“什么?”
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必这么惊讶,陈。”
“你打算干什么,T先生。”
“没什么,那是个好孩子,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磨难,难道我不该帮帮她吗?”
“但是,先驱是一个到处都是辐射的地方……”
“我没有说过,暗血者不能和普通人一起共存,还存在着某些方式,能够让人们和暗血者愉快的生活在一起。你觉得她怎么样,陈?”
“怎么问起这个?”
“因为你以后将会和她生活在一起,我在先驱,只有一处住所,那里用地紧张。”T先生拿过我手里的手机,“并且,她应该是你的第一位真正的朋友吧……”
“才不是呢!”
“陈!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喜欢孤独。”
“好吧,你赢了。她确实不像其他人一样。”
“这就够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已经醒了,那么我就要出去办手续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我突然记起来一件事。
「事情的发展是由多个因素构成的,如果你看到一件事情发生了,那么背后一定有很多的因素促成它的发生。」——约翰。
即使约翰死后,依旧教导着我。
“什么事情?”
T先生将开启了一半的病房再次关上。
“杰西卡说是她将食堂弄得一团糟的,并且露娜说她的姐姐大人也因此摔倒需要住院。我始终不相信一个成年人会发生这样的事,即使它确实有可能发生。我想请你调查那个人。”
“你看上去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是这些事害你变成这样的吗?”
“求你了,T先生。”
“好吧,先让我们离开这里再说。我会向那群家伙反应情况的,我想他们很乐意多抓几个犯人来平息孤儿院群众的怒火。”
“这座城市就只有这座医院,现在就可以解决,带我去见她!”
“真是拿你没办法……”
T先生离开了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