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国的军帐已然多年未启用,这些年来都是遥望千嶂里,边境除了几个简易的哨口之外,就再无其他边防,甚至连驻兵都很少。
这并不是说烈山国不把千嶂里的大宋雄师放在眼里,而是太过放在眼里,甚至是害怕。所以不敢在边境有太大的动向,因为可能会激怒大宋。
然而月前突然就在千嶂里外十里处增兵十万,这无疑是这些年来烈山国做的最大的决定,这甚至已然表明向雄踞天下的大宋宣战。
只是终究还是没有开战,那便还有回旋余地。
大宋朝廷一边派出吏部侍郎李晋中前往烈山国交涉,企图能延缓战局。又经过一番思量,派出青阳县县令宋小仙前往千嶂里查出涉案真凶。
自从到千嶂里之后,宋小仙便从一系列的蛛丝马迹之中,渐渐的有了怀疑对象,那便是那位身居帅位的大将军徐千之,只是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想。
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判断,他很期待这场战争,而从那两具尸体来看,先有田参军的处理尸体,又有那被剑刺的痕迹,还有被割掉的头颅,这一切都表明,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千嶂里的一名将军。
所以宋小仙就设局,想要引出此人。
杀这两人的人,他定然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虽然死者身上的金银不翼而飞,但却还是能看出,凶手不是为了财而杀人,而是另有阴谋。
根据宋小仙的推测,从青阳县至今的一切发生的事情来说,林锋乃是大宋与烈山国盟好的促成者,之前谋害他,宋小仙只是觉得是因为林远山记恨他,现在来看,应该另有原因,那不过是整件计划中的一步。
千嶂里外残害两名烈山国,目的便是想要引起烈山国百姓的怒火,转而引起烈山国军方的注意,最后由于民愤,烈山国不得不开战。
这样一来,便达到了目的。
两国一旦交战,必然就有了积累军功的机会,那么也就有永远离开这苦寒之地的机会,若是放在平常,宋小仙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竟然还有人期待战争,但在千嶂里住了几日,他便是信了。
望着逐渐荒凉的荒原,宋小仙缓缓下马,他拍了拍马儿,苦笑道:“身为战马,却没有机会经历战争,也的确是有些寂寞吧。”
马儿听不懂他的话,他的话也自然不是说给马儿听的。
这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又哪里会有人?没有人,却有声音,一道隐藏在风声之中的剑啸。
宋小仙可以判断出,有一柄来的很快的剑正要刺向自己,若是躲不过去,多半自己就会被一剑穿心而过,就此当真马革裹尸了。
剑来的的确快,但却停在了宋小仙一尺之处,便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因为有一只黑色的棍子挡在了剑尖处,根本无法在前进半步。
宋小仙尚还心有余悸的看这眼前这面容俊俏,却又杀气冲天的青年,好奇道:“你为什么要杀我?陈七公子。”
这青年正是陈七,下了千嶂里的城楼他便沿着宋小仙的马蹄印一路追赶。宋小仙一路并没有太赶,只是走走停停,所以被他很快就赶上了。
那一剑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刺,倒不是他重视宋小仙,而是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全力去刺出一剑,这样才能保证被杀的人真的会死。
只是这一次却有了意外,剑锋被挡在了一尺之外,被一只难看的棍子。
陈七没有看是谁用的棍子,而是看向了宋小仙,他好奇道:“你竟然不害怕我,这一身杀气走到哪都会吓倒一片像你这样的书生。”
宋小仙轻笑,他当然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浓郁的杀气以及血腥味道,他道:“你身上的杀气足以震慑许多人了,即便是那些边军怕也没有你杀的人多。……只是,我为何要怕。”
陈七愕然,他接着又将目光放在用着黑色棍子的人,那人面目显得有些沧桑,一身黑色的衣服更显得他极为神秘,让人望而生畏。
“怪不得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都习惯了,当然不会怕我。”
宋小仙扫了一眼宁十七,哑然失笑:“的确,他杀的人定然是你的三倍以上。”
宁十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陈七,然后将目光收回,似乎在表明宋小仙所说没错一般。
陈七轻叹一声道:“他的确很厉害,但是……我还是要杀了你。”
宁十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讥讽道:“我虽然说过你很厉害,但……那仅限于你的心机,比那些潜行者要强很多罢了,然而现在没有使用心机的地方。”
陈七点头,他缓缓收回剑,目光之中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转身离去。
许久之后,夕阳逐渐闪出。
宋小仙拍了拍黑马,背对着宁十七道:“这一行是必须要去的,并不是为了躲避千嶂里的危险,而是不去的话,这一仗就无法阻止。”
宁十七遥望青天,片刻之后在叹息一声,道:“若是烈山国那边谈不妥,那么这场战争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不仅李晋中要死,你也活不成,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宋小仙知道宁十七说的不假,两国若是交战,自己这个送去战书的人,第一个会被烈山国那些愤愤不平的青年士兵们杀死。
他了解他们的愤怒,这些年轻人和自己一样,最容易被煽动,两名国人在别过无辜死去,他们早就恨不得杀几名宋人泄愤。
宋小仙忽然大笑,笑完之后,他骑上马儿,向着烈山国军营方向缓缓走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高呼之后,他又喃喃自语道:“何况我是有备而去,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在者来说,就算是死,也有那位金童一起陪葬,倒是没什么可惜。”
说完,他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能看到远处那座城池上,凝望远方身着齐胸襦裙的少女。
荒原之上只留下宁十七一个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陈七,又转身望着远去的宋小仙,独自叹息一声。
“这案子终究要有人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