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处小镇,符桑在走入医馆时,似乎察觉有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并无在意,手负于身后,抬步走进,白衣轻扬,目光无染。
门外跪着一对夫妇,丈夫伛偻着身子咳嗽着,咳出鲜血,他的妻子边为他擦着血,边冲着医馆内喊着求着,逐渐声嘶力竭。两人衣着十分寒酸,看来,是没钱看病,又急着医治,才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说他会如何?”子朔问她。
九儿与四公子正匿身于医馆附近一道窄巷,她一早收到消息,说太子一行抵达京郊,她与子朔乘马赶来,恰好于此处见到符桑。
符桑是太子跟前的人,自幼便是。他是当朝丞相之子,自太子初次率兵出征,便任军师,百姓口中所说北符南华,说的就是当世气度如仙的两位翩翩佳公子。
但看在她眼里,华四公子自然是假仙,眼前医馆内的一袭白衣,那一眼的无欲无求,无尘无埃,才是真正的不入世俗,宛如谪仙。
“你说他会如何?”
说这话时,眼神示意医馆门外,那一对长跪不起的人,他见了会如何?
“他不是夏侯律。”九儿答。
约一刻钟后,那人从医馆走出。
他的皮肤是近乎病态的白,身形修长,越走近,越发觉得五官精致而不失英气,双眼间如清潭微澜,波光潋滟。
他的手里拿着药包,脚步因医馆外跪倒的病人而停住,仿佛来时并未在意,直到此时才觉察有人。
那妻子已经近乎绝望了,见了符桑,大概是将他误认为大夫,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过去,紧紧抓住了符桑的衣角,从九儿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符桑的白衣上立即被染上了一片血污。
那女子苦苦哀求,而他低下头来看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一丝皱眉,那女人依旧在哭喊,他平静地看着,两个人仿佛处于不同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后来,九儿曾不止一次地感慨,符桑的世界里本就没有旁人,谁与他在一处,都是格格不入。
当下,她看到他缓缓蹲下身,在女人惊诧的目光中,将他自己的钱袋解下,放在她手里。
女人缓过神来,立即感激连连,随即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转身去扶他的丈夫。
世界清静了,他在下一瞬转身离去,一如第一眼的淡然出世,对于衣角的血污,浑不在意,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多一分的注目。
待她将视线收回时,仙人早已走远。
华四公子微微皱眉,似在凝思,而她看着他的侧脸,将他与符桑的身影重叠于一处。
真正冷到骨子里的人,她是十分羡慕的,无所在意,大概也就无所忌惮。
这样的人,她只知道两个,一是子朔,再者,就是今日所见的符桑,也难怪世人将他们相提并论。
“看样子,不像是暂时歇脚。”华四公子回过头,正迎上九儿看他的视线。
“嗯?”九儿收回思绪。
“若是要即刻启程进京,大可不必在此处抓药,”他接着道,“他们恐怕还要停留几日。”
他从窄巷走出,走向对面的医馆,九儿跟过去,听他熟稔地跟医馆里的大夫套话,打听方才符桑所抓的药方。
目光向外,环视此处的街景,虽也人声鼎沸,但繁华程度远不能与京城相比。
孤雁镇,孤雁镇。
她默念这名字,在一瞬间灵光一闪。
没记错的话,那人如今隐居的地方,就叫做孤雁。
……也许,她知道他们停留在此处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