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局前收了手,玘瑶继续避不见人,包括公子律。
第一日,别苑没有动静,听闻太子正忙着于兵场练兵。
第二日,他入宫,见了皇后精心挑选的几家小姐,没做表态,意味不明。
玘瑶有些心慌,在屋内挪步,九儿静静坐于桌前,拾一枚棋子于手中,揣测他每一次做这动作时的所思所想。
第三日,她一早去了小厨房。
在厨房转了一圈,寻了些食材,麦冬,血味子,丹参,粳米,逐一找全,开始煮一味粥。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待粥煮好,她舀出一小碗来尝,却不知是食材的用量不对,还是火候太大,入口竟有些苦涩。
她叹口气,将余下的粥倒掉,走出厨房。
送菜的妇人今天没来,外界消息全无。她垂着眸子思量,因心不在焉,这次,撞到人的变成了她。
“哎呦——”那人迎面走来,也未看路,被九儿撞了满怀,方欲呵斥,在看到她的脸之后,目光倏地一滞。
九儿后退几步,抬眸见他衣着,知道是位主子,沿着前几日的记忆思索半天,终于想起眼前这位是白国来的使臣,似乎是位小王爷。
她刚欲行礼,却见那人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她摸一摸自己的脸,才发觉今日神思不宁,竟忘了乔装。
“夕儿?”那人盯着她犹疑道。
方才正想着应对之策,他这一开口,叫出的名字却让她一愣。
“夕儿,你怎么在这儿?”他神色颇为讶异地看着她,言之凿凿。
这名字倒新鲜,以前从未有人如此唤过她,看这样子,眼前这位公子八成是将她认成旁人了。
“奴婢见过王爷,”她盈盈一拜,“冲撞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言语之间素不相识的意味很明显,那人听了一愣,再仔细看她,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认错了人。
“啧啧啧,像,真像。”他继续在一旁感慨。
远远地,有脚步声传来,她看过去,见月盈正往这里来。
眼前之人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告了退,走向月盈。那人目光追过来,似乎还在她身上打量。
“什么事?”她走至月盈身边。
“九姑娘,”月盈急声道,“有小太监来报,太子大驾行宫,邀请各国使臣于晚间赴宴!”
她在听了这话后,长长地舒口气。
连日忧思,好在,鱼总算上钩。
……
玘瑶穿上浅色印花的裙子,妆容干净,折一朵兰花点缀发间,眉目间的艳色被素雅的衣着中和,浓淡恰到好处,一个抬眸,芳华流转,映得满堂生辉。
众人许久未见到玘瑶公主了,本以为她今日不会赴宴,因而在见到她进殿时,纷纷惊喜地将视线投过去,以黎洪公子为首的不少人一时间看直了眼睛。
华四公子已于席间落座,同样一身浅色长衣,清俊无双,玘瑶由九儿搀着,走至四公子身旁。
很多道视线落在这边,其中一道,意味与旁的有些不同,九儿抬眸,仪人公主恰好在此时收了视线,也收了方才的敌意与探究。
六皇子也已经到了,与公子律分坐一左一右,正忙着与众人打趣说笑。
随着各家逐一落座,眼见那人也该到了,正想着,门外小太监尖声通报。
“太子殿下驾到。”
话落,众人纷纷起身,恭敬行礼,玘瑶从座位上站起,微微抬头,吸一口气,看向由外走近的太子。
他是一个人来的,身旁没人跟着,却自带一股极强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
他进殿后,脚步干脆地走向主位,边走边抬手,让众人免了礼,姿态随意。
仪人公主视线跟着他,在他经过时,衣袖不着痕迹地一扫,随着清脆地声响,面前的酒杯十分不小心地打落在地,不少人看过去,但这声响却没有引起眼前那人丝毫的注意,他路过她,没做停留。仪人公主暗暗咬了唇。
玘瑶第一次见到太子,于一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被什么震慑住,指尖微颤,在仪人公主打翻酒杯的同时,她提着心等他的反应,下一瞬间,目光里的男子却倏地抬眸,那视线,竟正正落在她身上。
或许是多日的算计在此时收到回应,他向她看过来,随着步步走近,视线不移,目光里不带温度,探究还是别的尚看不分明,只是凌厉之气逼人。征战杀伐的少年,未来的天子,一旦认真起来,如黑云压境,让人难以招架。
仪人公主跟着看过来,六皇子也带着好奇看过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意识到,太子正看向玘瑶公主,如此明确,不加掩饰。
玘瑶心跳剧烈,似要承受不住。她从未想过,她将要面对的人会是这样,让她在触及的一瞬间乱了心神,心虚,难堪,几乎快要忘了九儿的所有嘱咐,弃甲投降。
“别怕。”在听到这话的同时,手臂被扶住,九儿隐于玘瑶身后,很快地说,“收回视线,别看他。”
他进殿到现在,只看了玘瑶一个人,无论其中意味如何,总归不是件坏事,只要玘瑶能镇定相对,这一战,她们就不算输。
玘瑶听了九儿的话,垂下眸子,刻意忽略他的凝视。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她清晰地数着他的一步一步,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灼热,直到他终于经过她眼前,落座于正上方。
他落座后,众人方才坐下,六皇子向门外一招喝,布菜斟酒的宫女们有序地走进,宴席开始。
玘瑶努力定了定心神,用衣袖遮了喝茶时,向他那边看一眼,好在,他的视线已经不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