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九儿在灯烛下,仔细端详那封密函,拾了毛笔,蘸墨,将第一行的两个字用墨抹去。
玘瑶公主显然不善骑射,好在其他姑娘也不会,但经由此项,太子的性格可窥探一二。桀骜,率性,兴致至上,征服与控制欲极强。
至于夏侯律,此人来自藩属国中国力最强的齐国,心善,性子直,要接近那人,不妨从他入手。
她的手撑在下巴上,食指轻轻敲着脸颊。
目光下移,密函所书的第二件,棋。
……
玘瑶公主轻易不见人,许多公子皆感叹如此绝色无缘得见,经过那一首诗,众人对她的好奇心更是达到顶点,今日,玘瑶由九儿陪着出门游园,在经过一处假山时,被黎洪公子半路截下。
“许久不见公主,没想到今日在这见了,玘瑶公主别来无恙啊。”
黎洪公子眯着眼睛走过来,他比预计中来得早,九儿在玘瑶身后极快的说了一句,“同他周旋。”
玘瑶听了,压抑住心中的厌恶,嫣然一笑,“玘瑶见过黎洪公子。”
美人一笑太倾城,黎洪被这笑晃了眼,咧着嘴乐。
“既然公主与在下如此有缘份,不如今日一同游园,如何?”
“这个……”
玘瑶佯装踌躇不定,黎洪公子毛手毛脚地走过来拉住玘瑶。
“玘瑶公主就不要再推辞了。”
玘瑶手被拉住,挣脱不开,顿时乱了分寸,忙朝九儿打眼色,九儿余光见假山后有人影微动,便忙上前,提高了嗓门喊,“黎洪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公主的手腕都红了。”
假山后,公子律踱步至此,听闻声响,绕过假山,见楚黎洪正拉扯着公主玘瑶,也早就听闻黎洪其人十分好色,忙走上前。
“楚兄,”他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九儿趁机捏了玘瑶的手,她会意,忙做出潸然欲泣的表情,“黎洪公子,玘瑶若是有何得罪之处,公子尽管说就是了,为何要,为何要……”说着便低泣起来。
九儿在心里大赞玘瑶演技上乘,忍不住要给她鼓掌,黎洪见方才还笑眼盈盈的美人瞬间变了脸色,一时愣神,竟没为自己争辩。
玘瑶拿了手帕擦泪,楚楚可怜,衬得黎洪公子格外不是人。他自然知道夏侯律是得罪不起的,见势不好,就要拔腿走人。
“夏侯兄,此事是个误会,误会,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公子律正欲拦他,九儿忙上前,“公子且慢,”她道,“此事若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多半不好,还请公子莫要再追究。”
玘瑶也在一旁应声,公子律听了,略作思索,便任由黎洪去了。
玘瑶万分感激地向公子律道了谢,为报搭救之恩,邀其前往泉鸣宫小坐。
……
公子律自认为只是举手之劳,玘瑶亲自端茶送水,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桌案上放着新作的诗,公子律见了,赞叹连连。
“玘瑶公主多日不出门,原来是在此潜心诗作。”
玘瑶端着茶壶走近,为他斟上一杯,“闲暇之余的拙作,让夏侯公子见笑了。”
随后,玘瑶目光看向另一处,“玘瑶并非自命清高,不愿见人,只是近日恰好得了盘棋局,整日思索,尚不能解,这才无心出门。”
“哦?”公子律闻言惊奇,“想不到公主还精通棋道。”
他的目光随玘瑶看过去,桌案上的确放着盘棋,他饶有兴趣地走近,仔细端详。
“这棋局果然精妙……”他喃喃道,“走势布局,竟是前所未见。”
他自然是没见过的,普天之下,见过这棋局的,恐怕不超过五人。
太子的棋艺,九儿是有所领教的,孟老喜下棋,曾遍寻天下无对手,与太子对弈,竟是十局十输,可见其棋术精湛绝伦。
九儿沿着记忆摆的这盘棋,名叫凤凰局,是故人当年所下,共有四局,此为其一,故人是前辈,已消寂多年,当初棋局上的情形便再无人知晓。
“玘瑶愚笨,多日想不出解局之法,夏侯公子可否不吝赐教?”玘瑶柔声道。
公子律不忍让佳人失望,端坐于桌案旁,思索许久,却终是无解。
“这局实在精深,律恐怕也力不从心。”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位棋艺精湛之人,定能解此局,不如改日引荐公主与他相识。”
玘瑶为难道,“既然是棋艺如此精妙之人,玘瑶又何德何能得他相助,只是一时的玩闹,难登大雅之堂,夏侯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
说是不放在心上,总归有了个念想。
公子律与六皇子一同到访太子别苑时,踏入书房,见了屋里摆的棋,立马拍了拍脑门。
“祁哥,我这倒是有一副绝妙的棋局,正好考考你。”
六皇子颇有兴致,“什么棋局,我也瞧瞧。”
太子正坐于桌前,桌上摞了不少奏折,他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不多说,算是默许。
公子律边回忆着边摆放棋子,幸得他记忆力非凡,只一会儿,那盘棋便一子不差地复原。
六皇子看了,皱眉苦思,太子此时放了手边的奏折,踱步过来,在看了棋盘之后,目光停留,眼里慢慢带了兴致。
……
“此解果然绝妙,玘瑶受教了。”次日一早,公子律前来,解了棋局,玘瑶连连赞叹。
公子律有些受之有愧,“这棋并非是律解的,公主怕是谢错人了。”
“公子的朋友确然棋艺不凡,烦请公子代玘瑶谢过。”
“他倒是不在意的……哦,对了,”他想起什么,“公主所得的棋局,是否不止一局?”
此话,自然也是代人问的。
玘瑶含笑点头,“如公子所说,是有第二局的。”
行宫与别苑虽相隔不远,但若始终没有联系,纵使只隔一条街道,也如相距万重山。
如今,由公子律牵线,第二局同样传入别苑,以棋传情,静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