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音容
看过,梁老又把屏风收起,周遭仍是一个阳光明媚、绿意盎然世界。
少熊不免惊诧问,“这又是怎么录下来的?”
旁边项老师答说,“那是我父亲记录的。”
少熊更讶异了,项老师之父几十年前就离世了不是么?
项老师手指自己的脑袋说,“不论什么东西,但凡给我眼睛扫一扫,我就能记个差不离,再给我些时间我就画得出来,这是遗传,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他去世后,为了解除我们家族的鬼咒,他的灵魂每到夜晚都四处漫游寻访,南洋、瞻部、这世界每个地域都去过了,还不顾凶险在罗煞国蔵身好多年,因为这鬼狱是个极为机密的地方,也是到了去年才跟老师傅他们会上。”
老张接茬说,“项老太爷意念之强,世上生人都做不到,他把他记录的图象传给我们,我们再将它以数字储存,就跟我们所获第一手资料一样的。我们去不了的地方,他都可以去,有时也给我们指路,再不就远远跟着给我们记录。我们也失手了好多回,就把这录像当作学习材料。”
梁老先生笑说,“可惜项氏世代书香,不擅长打斗,要不就不用我们再去抓鬼了。”
这时,老张悄悄在梁老先生耳边说了句什么,梁老便不说了,只看着前方一棵大树。
项老师也神色有异,眼中竟有泪光,他站起走出两步,嘴里念念说,“阿爸,是你么?”两个眼睛茫茫瞪着,忽又欢喜说,“阿妈,你也在这里?”那眼泪即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项老师二十岁离开父母,如今白发垂髫,眼前空无一人,却莫名只管呼唤他阿爸阿妈,少熊推想定不是无故而起。
这时老张从桌下拿出一把黑白伞来,起身走了出去,他将大伞撑起,一直走到好几丈外一棵大树下,那大伞的阴影下。
就有两个身影蓦现,都披着白色斗蓬,头戴白色纱罩,正是项老师之父母。还是四十年前的样子,反而比项老师来的年轻,他们看到儿子已是两鬓花白,却也不觉惊讶。
项老师离了桌子,跑到父母跟前,就在他们脚前跪倒,伸出手去抱他们膝头,才要合手,只是手中只觉空空如也,他惊慌仰头,又见父母仍在关切他,这才又心安。项母上前一步,抓住了他手肘,项老师但觉有股力气引着自己向上,他也就顺着站起身来。
项老师问,“你们听得到我么?”
项父项母都笑点头。
项老师又问,“你们能说话么?”
其实,能在这太阳光下美丽花园之中与父母相见,已别无奢望。
项父微微张嘴轻念,有一会儿,有一个声音却是从项父的目光中传出,这声说,“我说话你听得到,你妈妈的话还得我转一转。”
就见项母挽住了项父的手臂,对着项老师轻说了一句,当她说完,不久就有一个声音从项父的眼光中分离出来,与母亲当年的声音一般无二,说是,“恪勤,看到你阿爸阿妈都很开心。”
只这一句话,一家人又都唏嘘起来。
项老师说,“阿爸阿妈知道么,你们不只有了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也都有了,都很漂亮,都很可爱,跟我们项氏的血脉一脉相承。就是你们的儿媳妇前年就去了,也许你们也见过她的样子,你们儿媳她有病,她很可怜,但你们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都很建康,他们过几天也就上这儿来了,孙姑爷带过来,我要带他们一起来让你们看看,也让他们看看太爷爷太奶奶。”
项老师慌不择言,只是一昧的说着什么,项父项母却笑说,“我们在阳世做不了什么了,孩子们的照片给我们看看就好。”
看父母脸上释然,项老师已知父母心意,自说,“啊,我糊涂了。”
梁老先生的子弟中多有能人,不日前打造了祛光衣,能叫魂魄披上行走于日光下而不灼伤,又打造了阴阳两界伞,能将魂灵现在日光之下为凡眼所见,这初衷就是为了阴阳相隔的亲人能互通声气。项家老父母也是犹豫了再犹豫,才肯与项老师相见,就怕反而打扰了儿孙的生活,只说人有人世鬼有鬼道。
这时,小柱突然跳上前来喊说,“老太爷爷,你这样讲话太费精神了,你就说唇语,我来给你做翻译。”
项老师一听,吓得忙叫他爸妈不要讲话了,只管听他讲一讲,把伞从老张手里拿过自己举着。
老张眼睛也红了,手指着又远些一个亭盖说,“等过些天,那里造好了,就可以不用这伞了,现在你们去那里坐坐也好。”
项老师早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打着伞护送父母走到几十米外的小亭,就在那边小坐。项老师看父母还是当年的样子,也忘了自己的年岁,只当自己又回到了二十。
这里少熊问梁老先生,“老先生有这么大神通,一定有办法知道那女孩她在哪儿。”
少熊满心期待,还指望梁老先生这就叫小柱把女孩引出来,哪知梁老说,“我不知道这小姑娘她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去找。”
少熊正无助,又听他说,“但这方圆数百里都没见过这小姑娘的游魂,我推想她一定还在这世上为人。”
这一来,少熊又大感安慰。
梁老说,“这几起车祸,照我们推想不是罗煞鬼所为,一则罗煞鬼很难进的上都,再则就是进的来也难存身,教授说他没看到车里有人,还真是远程控制的也未必,再或罗煞又有别的法子我们还不知道。找鬼是我们擅长,找人还是要靠你。”
听梁老说青宁尚在人世,少熊心下已大安了,只是不知又该怎么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