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北凉
他又道:“后来~经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杀害我父母的是本村地主李万财。我与小妞在北凉街上遇难,恰巧被逛街的李万财瞧在眼里,他为了巴结赵全海一伙人,想将这事做得干净利落,永绝后患,便先一步赶回村中,将我父母杀害,并打好埋伏,等我到家便将我捉住,擒到北凉邀功领赏。”易凡道:“原来如此。”
鲁滨孙道:“赵全海一伙虽不是好人,却也没想害我性命。我们家辛辛苦苦种李万财的地,每年交那么多谷子。爸爸妈妈逢年过节时还去他家干活,又都是村中的熟人,平时见了都会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却没想到这李万财如此心狠手辣……但那时我哪知道这事,到家不多久,便被李万财的几个腿子用麻袋套住了头,放倒在地,跟着脑袋重重的挨了一下,就此人事不知。”
易凡心中道:“初时我只道那酒楼中的伙计不顾别人死活,是个大大的坏人,但和赵全海一比,却又不算得什么。但此刻有了李万财一衬托,赵全海简直都能称为好人,最起码他不随随便便就取人性命。”一时感慨万千,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心险恶如此之甚,又想到不久之后便要离山进入尘世,心中不禁都有些害怕。
鲁滨孙道:“等我醒来时,只觉躺在麻袋中,旁边喝酒笑骂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在一个饭桌旁。我又听到了赵全海的声音,经菜市场一事,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的,只听他道:‘李老板没想到你如此够朋友,将此人连夜给我擒了来。我本想放这小子一条生路,谅他也翻不出大浪来,你如此办理,倒也化危机与无形中了,很好,很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只听李万财的声音道:‘赵头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那么多客气话干什么,来来来,你我再干三杯。’旁边有人附和道:‘早知李老板如此够朋友,你们村余下那八十亩良田也交给你打理了。’
“‘你这人很识抬举,跟着我们赵老大混,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事。’
“‘只是那妞倔得很,一直以来以死相逼,赵老大想享受艳福,恐怕还得一段时间,不如霸王硬上弓。’
“‘急什么,我迟早能叫那小娘们死心塌地,服服帖帖的跟着我,用强可不是我的手段。’
“他们嘻嘻哈哈的边吃边谈,气氛好不热烈,杀个把人,显然谁也没当一回事。我嘴里塞了布,不能出声,只不住挣扎,一人好似发现了,在我身上踢了一脚,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老老实实呆着,免得多吃零碎苦头。’忽然向众人问道:‘这人到底怎么处置?’
“隔了片刻,赵全海道:‘杀个把人咱虽然不惧,但叫人知道了,总归名声不大好听,能尽量遮掩,还是遮掩一下。’
“李万财却道:‘怕什么,这人父母已让我杀了,剩他一个独苗,又有谁肯替他出头,明早拉到闹市街头,一刀削了脑袋,扔在地上,省事省力,免得麻烦。’
“又一人道:‘李老板太狠了点吧!大街上人来人往,直接拉去一刀杀,也不收尸,可也太嚣张了点。’
“李万财兀自道:‘怕什么,谁敢在咱们面前说三道四,胡言乱语,也是一刀杀。’
“众人听了这话俱都沉默,显是谁也料不到这李万财如此心狠手辣,且嚣张到了极点。我在麻袋中听了尤其心寒,实在想不到这平时见了我和蔼可亲的李万财,我叫了整整十几年的李伯伯,他竟会这样对我。
“片刻之后,赵全海道:‘李老板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很承你的情,余下来的事你不必管了,交给我来处理。那个张兄弟、李兄弟等会饭毕,你二人将这麻袋抬到北凉河边,往其中装几块大石,扔入河中了事。’
“只听有二人答应一声,过不多久,众人饭毕,俱都散去。我忽然觉得身子被人抬起,抬不远,被放到了板车上,车子便吱吱呀呀的向前行去,似乎是从一座大院中推了出来,又走上了一条偏僻小路。忽听一人道:‘可得赶快了,一会天亮了,叫人瞧见,可是麻烦事。’又一人道:‘张大哥说的是。’隔了一会,这人又道:‘张大哥!你说这李万财如此心狠,今后和他相处,可叫人心里有些发毛,况且以此人能力,既得到这个机会,以后必被重用,咱们兄弟处境可就不大妙了。赵老大怎地连这事也看不透,可不是老糊涂了吗?’
“先一人道:‘你管这么多事干嘛?背后说赵老大坏话,叫人听见了,还想要小命吗。’
“那人不敢再说,二人一路推车前行,我在车中不住挣扎,却毫无作用,只换来一阵拳打脚踢,最后筋疲力尽,也就不再动了。约有三炷香时分,我便听到了河中哗哗哗的水声,天也大亮了,光线从麻袋缝隙中透了进来。
“他二人在河边停好车,解开麻袋,捡了几块大石放了进来,我自知必死无疑,也不再挣扎,将这一生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一万个放心不下小妞,不知她以后将会怎样。忽然感到有热乎乎的水流浇在我身上,朝麻袋口一望,原来他二人恶作剧心起,将存了一个晚上的热尿,都撒在我身上。
“易凡你不必动怒,你只道我定然气炸了胸膛,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我自知必死,心里已变得极其麻木,以前看的极重的金钱、名誉、尊严、地位都微不足道,不错,那会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二人将麻袋口封好,一人抓一头抬起,来回晃了几下,蓄足了势头,手一松,我便落入水中。我会水,不由自主闭住了呼吸,可这能坚持多长时间,不一会儿,就大口大口的将水往肺里吸,马上便觉得快要不行了。那石块增加了重量,下沉的十分快,河也并不深,很快就沉到了底,麻袋在下面滚了几滚,陷进了河床的淤泥中。”
易凡听出了神,慢慢道:“你就这么死了,”忽然间反应过来,“你当然是没死的了,要不怎能在这里给我讲这些。”鲁滨孙道:“按理说我是必死无疑的了,可我毕竟没死,你倒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易凡想了一会,说道:“是不是他们俩忽然间良心发现,又救了你上来?”鲁宾孙道:“不对,他们要有一丝良心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易凡道:“难道是岸上藏得有人,待他们走后,便跳进河中相救?”
鲁滨孙道:“他们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定是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怎会有人瞧见,也不对。”易凡道:“是不是你在河底割破麻袋自己游上来的?”
鲁滨孙道:“他们存心杀我,怎会给我留刀?就算有刀,我手脚被绑,装在麻袋中,又怎么去割?更不对。”
易凡连猜十几次,凡是能想到的,不论是荒诞不经,还是愚蠢可笑,都说了出来,鲁滨孙只道不对。他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答案,便道:“按你这么说,种种可能皆没有,那是必死无疑的了,又怎么能够生还,我实是想不通。”
鲁滨孙道:“这事我也奇怪,别说你,我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沉入水底,水喝的越来越多,神智也渐渐模糊,忽然感觉身下的泥沙中有东西动了起来,似乎什么生物正要从其下钻出,那动静越来越大,一个劲往上顶,我被顶到了旁边的河床。然后感觉麻袋被什么东西割破,又有一个事物抓着我的手腕向上浮去。
“河水经这么一搅动,泥沙四起。我在袋中时便喝了几口污水,这时被那东西救出,只觉水中都是泥沙,杂质极多,污得人眼睛也无法睁开,待向上升一截,到了清水中,我才睁眼向抓着我的那东西瞧去,那竟然是一个人,因为刚从河床中钻出,满头满脸皆是泥沙,两个眼窝被厚厚一层泥沙盖住,成为一个平整的所在,看起来极为怪异,他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这人是一个光头,拉着我的手,向河面游去。”
易凡听他越说越奇,惊的从椅子上霍然而起。
起先听鲁滨孙叙述,易凡便对这个世界的人心有着深深地惧意,对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不由自主有些害怕,但也不是过于严重。此刻听他讲的这样奇峰突起,易凡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立,心惊不已,这事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点。他素来不说脏话,这时却也经不住在心中暗道:“他~妈~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