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脸上满是不信的神色,心想二哥和二嫂都不识字的人,进私塾前你一定是不认字的了,看起来你就没四房的实哥儿机灵,实哥儿之前还识了些呢,现在也不过刚刚能写百家姓上所有的字。
“我用十天就把百家姓的字认全了,之后天天照着写,一个月后我就全都会写了。”李京笑着说道。
“不会是真的吧?”三婶故意惊呼道,她是觉得李京越说越玄乎了。
“方法很重要,您老要是让我教小瓶子,我保证一天能让他认得五个字,而且无论怎么分开,他都会认识。”李京觉得该下点料了。
“真……真的?”三婶有些意动,怎么教小儿子认字可真是让她糟碎了心。
李京笑呵呵的也不说话,从三婶屋里拿了些水,又拿出了小黑板,笑着对小堂弟说道:“小瓶子,和六哥玩游戏好不好?”
小堂弟一听说玩游戏,立马来了精神,拍着小手直说好。李京在小黑板上写了一个风字,说道:“小瓶子,你认识这个字么?”
小堂弟看了好久,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京在他脸上轻轻的吹了口气,笑嘻嘻的问道:“六哥刚才在你脸上吹的是什么?”
“风”
“刚才六哥在小黑板上写的就是一个风字,现在你知道刚才那个字是风字了吧?”
小堂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京笑嘻嘻道:“记不得不要紧,六哥多写几次你就记得了。”说着在小黑板上慢慢的写着那个风字,一边写一边说这个字是怎么写的,它有多少笔,又先怎么写,后怎么写,这样重复几次,小堂弟就把一个风字记下了。
三婶看得暗暗称奇,这个方法还真是不错,听得李京又说道:“小瓶子,喜不喜欢放风筝?”
小堂弟一听说放风筝,乐得咯咯直笑,李京笑着说要放风筝就得有风才成,现在六哥考你认不认识一个风字了,当然了,小瓶子这么聪明,一定是没问题了,然后在小黑板上写上风字,然后问小堂弟这个是什么字。
“风”
“你可看好了,是不是刚才那个风字。”
小堂弟又看了看,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京笑道说道:“下面六哥变个戏法,看你还认不认识刚那个风字。”然后在小黑板上写了一定凤字,说道:“小瓶子,这个可是刚才的那个风字么?”
小堂弟看了又看,怯生生的说道:“不太像,好像和刚才的不一样。”
李京听了哈哈大笑,直说小瓶子真聪明,认字就像认小朋友,得慢慢来,要记住它们那里相同了,又那里不同了,然后它们就像你的小朋友一样和你玩了。
三婶看得直乐,没想一个让她头痛万分的问题就让李京这么轻松的解决了,听得李京说道:“百家姓实在太过无趣了,小孩子认字就和玩游戏一样,你得找一些他们觉得好玩的才成,三婶家里可有纸,我这里有一些能让小孩子容易记下来字,我写下来,要是小瓶子以后对百家姓实在是头痛,三婶可以试试我写的字。”
三婶还真是喜出望外,把李京的小儿子拉进屋里,又找来了纸笔,直催他快点快点。
李京一阵无言,你这关着门,要是屋里的是个成年男子,你又这般说话明天一定是谣言满天飞了,把纸铺好,写上:
天对地,雨对风,天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中天。风高秋月白……。
李京心中有些黯然,在后世中,他父母去得早,从小就和奶奶相衣为命,眼前所写下的这些,是奶奶手把手教他的儿童读物,是清代李渔所写的,当时奶奶还老是笑他,说他记性不好,之前写的东西过一两百年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是啊,当时自己也是叫李渔的,可是后来奶奶也去了。此时自己只身来到了这大宋朝,跨越万古时空,想必奶奶的坟头上都长满了草吧。
想到此处,他心中有着无数的伤感,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即便是这眼前的大宋朝,在几十年后也陷入了坚硬的铁蹄下,然后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成为了野兽们的玩物,母女同床的争先取悦蛮人,真是令人可悲可叹。
宋朝的读书人真是好啊,能够屏弃一切武力,视武将有如猪狗,以奴役天下百姓为己任,也许只有在岳阳楼悲伤的唱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老头才有大宋文人该有的风采吧。
身负天下三十年众望的王安石,把濒临破产的大宋带入了无底的深渊,想必此时的他也开始斩露头角了吧,自己既然无意中来到了这繁花似锦的大宋朝,自是要认一睹这些天下风流人物的风采。
小陆氏也是一个读过书识字的女人,当她看到李京写在白纸上的字,工工整整的,一下子就惊呆了,再看看京写下的内容,神色中就充满了不信,这可是做诗做对联的捷径啊,可他怎么就会了呢?
他刚要问李京是从何处听来的,却见李京的手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悲伤的神色,不由得心下一愣,这神色可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神色,顿时心中一片柔软,把李京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小鱼,你是怎么了?”
李京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三婶怀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三婶见他脸色灰复正常,笑骂道:“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快点写,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李京嘻嘻笑道:“前些日子听一个老道士在河边唱的啊,还不错吧。”
“你这小鬼也不是一个老实的。”三婶脸上充满了不信,但要他相信这是李京本人写的,那更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事情越说越不清楚,李京又在白纸上写了一些,说道:“先写这些,等小瓶子全都认全了,我再写其它的,太多了会让他害怕的。”
三婶听了暗乐,暗想这小鬼还真是个心思玲珑之辈,二哥二嫂都是老实本份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他这种妖孽,先是百家姓,再是写的字,现在又是这儿歌,难道他才是老李家的希望所在?
李京本以为向三婶借书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没想到他才开口,三婶就默不作声的从里屋拿出了一本论语,还说先拿去背,不认识的字来问她,然后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纳鞋,再也不理会李京了。
李京拿了书,又和小堂弟玩了一会,就带着书回去了,他总是觉得三婶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这女的心思真是太活跃了,以后可真得小心点才成,可别让他看出了什么。
唉,年纪太小就是麻烦,等再过几年,就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了。
李京后后世读过一些论语,也上论坛看一些论语新颖的解法,但终究是不系统,想要在古代读书读出明堂来,不系统的学习儒家的知识那肯定是不成的。
在他想来,儒学是一项几近完美的体系,而论语是一切儒学的开始。如果不考虑外力作用的话,儒学就是世间最为完美的学问。
所以他对三婶借给他的论语读得非常的认真,在他的计划里,他要用一个月通读论语,一定要背的滚瓜烂熟,然后再对它们进行公门别类,一句句的解读,用自己的方法解读,不论对错,等到完成这些工作后再看当前人们对论语的解读,这样一来,他就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论语。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秋收就到了。
刚收好稻子,李福根就急不可奈的卖了一些。今年风调雨顺,丰收之年的粮价可想而知,可李福根还是毫不犹豫的卖了,在他想来,没有什么比给儿子上交束修更大的事情了。
李福根对有学问是很尊敬的,所以除了钱财腊肉之外,他又自作主张的给齐老夫子送了老多山货,兔子有,狍肉有,山鸡更是不可缺少。
齐老夫子收束修收得很开心,脸上瞧不出半点愧疚的神色,嘴角下的那颗黑志上的黑毛抖动得犹同秋风中的野草,直说李京一直是个好孩子,在他这里学会了很多,照这样子下去,李京以后的成就那是了不得的,他教书半生,可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一个孩子。
这些话语有如埋在地里的二十年陈酿,直让李福根听得飘飘然然的,无论是什么年代,人性是不变的,做父母的都会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儿子的好话。
三岁定终生,这是智者方可断言的事情,至于会不会可靠,各人会有各人的看法。
在李京看来,世界每天都在变,人也会每天都在变,所谓饱暖思淫意,饥寒起盗心就证明了这种看法,富长良心说的更是这个了,所以,盖棺方可定论。
这一天,李京去三叔家还论语,这本论语他已经借了两个多月了,不论是什么时候,书都不能借得太久,要不下再就难向别人借书了。
说他全都学会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把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之后每天都默诵一次的话,过上一年半载之后,想要忘记都不可能了,所以他想去三叔家再借别的书。
没想刚走进老院子就碰上了三叔,手上不知抓着了什么,看样子神色匆匆忙忙,如同火烧了屁股一般,不由得问道:“三叔回来了,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伯安神色一怔,这才回过神来,见问话的一李京,激动道:“我就是去找你的。”
“找我?找我……”
李京刚要问他找自己干什么,就被激情的李伯安拉进屋里,心里就是一突,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吧,但想想又是不对,他只是一个小孩,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三叔也该找他老子李福根才是。
正在他茫然中,他伯安把手中的东西展开,原来是一张纸,上面正是李京之前给小堂弟写的字,心中的悬石就放了下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三婶在外面说道:“伯安。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吓坏了小鱼。”
“打他,打他,打他小屁屁开花。”这是小堂弟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三叔把门关上,沉声问道:“这是你写的?”
李京点了点头,说道:“我见小瓶子老是记不下百家姓,感觉这种言之有物的字他可能会容易记一些,就写给三婶了,不知小瓶子学得怎么样了。”
“你倒是有心,兄弟间就应该如些,唉……。”说到此处,他想起了之前分家的事情,神色有些伤感。之后他又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学百家姓吗,怎么就会这些字了。
我去私塾一个月后,就学会了百家姓,后来发现小胖子看别的故事书,就向他借了,之前好多字都不认识,后来我去问他,没想到他也不认识,那书原来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后来他出钱去问了说书先生,说书先生说了几遍我就让住了”
李京说的可是真话。
“上河村陆其华的儿子?”李伯安问道。
“是的,小胖子的记性可是很好,他也会写了很多字。”李京说道。
李伯安笑问道:“你和他,谁厉害些?”
李京笑嘻嘻道:“当然是我了,书里的好多故事都是我说给他听的呢,为了这事,他可没少给我带好吃的。”
李伯安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个小滑头,以后可不许了,读书时可得多交朋友,交朋友可要真心实意,不能因为别人有求于自己就向别人问要好处,这样朋友就做不长久。”
李京听了脸色微红,说道:“这可是他自己带来给我吃的,我从都没有问过他要的。”
李伯安听了大是欣慰,“总之,你要记住三叔的话,你要知道,不能白拿别人的好处,否则就会欠下别人的人情,还有,这些字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
“我自己想的。”
三叔李伯安可是一个聪明人,不可能拿什么老和尚或老道士的话来骗他,一是于心不安,再者让三叔知道自己很会读书也是一件好事。
李伯安听了脸上全是震惊之色,暗想我李家真的出了一个妖孽么?早年间宴相公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前些日子里,听别人说他的小儿子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天才,难道我李家也能出此人物?又听得李京说道:“之前小胖子说有人在他家吃饭,和他父亲对对子,他父亲对不出来还差点哭了,就问我什么是对子,我就说我也不知道。”
李伯安暗自点头,上河村的陆其华是个暴发户,家里买了很多书,平时总是不懂装懂的说自己是个读书人,人家看不过去了不为难他才怪呢,说道:“别人问的是什么对子?小胖子可和你说了。”
读书之人遇上对子总是见猎心喜。
“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李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