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酒楼的掌柜刘树今年五十六岁,身形矮胖,自祖辈起就生活在定武城中,乃是地地道道的定武人。
此时的刘树站在二楼的柜台之内,双手无意识的拨打着算盘,看着柜台之外正在窃窃私语的众多食客,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身为一家酒楼的掌柜,对于今天这种座无虚席的场面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刘树看着外面的人群,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轻喊,除了本就临窗之人没有动静之外,绝大部分的食客都朝着二楼窗前跑去,转眼之间,安坐不动的就只剩下一个身穿藏青武士袍,斜背长剑的江湖少侠在自己的座位之前自斟自饮了。
正在自斟自饮的正是疗伤完毕的程一凡,此时距离他将自己冰封河底疗伤已有一月之久。
当天由于沈崇真临死之前在剑阵之中自爆法宝,程一凡措不及防之下,亦身受重伤,又加上担心沈崇真身后的真人祖父追查过来,故而在伤势痊愈之后又在河底多待了几天,当觉得危险过去之后,他还特意暗中返回了西昌城一趟,暗中打探一番之后,才确定那位中恒门的真人并未因为沈崇真身死而来过西昌城追查,程一凡可不认为沈崇真那晚说的捉拿自己回山向真人祖父交差是在欺骗自己,虽不知为何那位真人并未到来,但为了以防万一,程一凡仍小心地将那晚斗法的一些遗留痕迹彻底抹去之后,方才来到了定武城中。
看着酒楼内其余食客的反应,今日才抵达定武城的程一凡颇感诧异,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程一凡抬手欲招呼小二过来问话,却意外的发现,整个二楼就只剩下自己和柜台之后的掌柜仍在原处,连酒楼的小二此时都聚集在窗口,和众人一起朝着窗外探视不已。
刘树看到年轻剑客在招呼小二,本不欲理睬,他对于这种在江湖中行走的年轻剑客一直抱着远观的态度,因为他们大多心性高傲,且无视法纪,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因为你无意中的冒犯而拔剑相向。
见那位年轻剑客因无人上前招呼,最终把目光投向自己,刘树转头看了聚在窗口的三个店小二一眼,却没有了喝斥他们的心思,再次轻叹口气,从柜台之后走了出来,来到年轻剑客的身边问道:“这位侠士你好,我是酒楼的掌柜刘树,不知您有何吩咐?”
程一凡抬头看了看身形矮胖的掌柜一眼,指了指聚在窗前的众人笑着开口问道:“刘掌柜,我想知道为何他们都会聚在窗口,莫非楼下有何大事发生?”
刘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客官有所不知,他们聚在窗口乃是因为楼下林老大人即将被行刑处斩。”
程一凡闻言亦是一愣,这个答案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疑惑的问道:“处斩?”
刘树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聚在窗口的众人一眼,方才问道:“客官想来是今天才到的京城。”
在得到程一凡肯定的答复之后再次说道:“我春和酒楼虽说在京城开了有些时候,可因为地段偏僻,像今天这样座无虚席的景况却并没有几次,今天会有如此多的人特意到此用餐乃是因为林老大人的行刑的法场就在距离酒楼不足百丈之处,在酒楼的二楼能将法场之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程一凡未曾料想竟是这个答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人的劣根性啊,不过是斩杀一个贪官,有何可看之处。“
闻听程一凡的低语,本欲离去的刘树陡然转身,朝着程一凡大声道:”客官此言差矣,林老大人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官,只是因奸人陷害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程一凡见掌柜的如此大的反应反而一愣,见此事并非如自己所想,忙邀请掌柜的坐下后,指着临窗的众人说道:“刚才不是你所说,他们特意来此是为了看那位林老大人被行刑处斩?”
刘树见程一凡如此一说才想起其不是京城人氏,亦不急于离去,坐定之后开口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林老大人乃是一个好官,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会忍心看他被杀头呢,他们聚在此处乃是看事情是否有所转机。”
程一凡眉头一耸,问道:“哦,此事怎讲?”
刘树接着说道:“今日一早,满朝文武都去往了宫门之外为林老大人求情,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且有小道消息称,有江湖豪客们仰慕林老大人的清名,同时对陷害林老大人的奸人无比痛恨,到事不可违之时,他们将会劫持法场。”
程一凡此时颇有一种前世观看八点档武侠电视剧的感觉,连劫法场都出来了,不过其对这位即将被斩首的林大人倒是产生了一丝好奇,毕竟都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如今不但掌柜的在说其好话,就连江湖中人都替他打抱不平,可见掌柜口中的林老大人要不就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要不就是一个隐藏极深大奸似忠的大贪官,看着犹自愤愤不平的掌柜,程一凡说道:“掌柜的,我是外地人,今天刚到的京城,你能不能详细的和我说说此事?”
刘树闻言看了看聚在窗边的人群一眼,拍了下大腿说道:“反正今天也没心思做生意了,既然客官想听,那我就从头说起。”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有小道消息传递的更为快速,众多的小道消息汇集在一处,经人慧眼辨识,往往就能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而皇家之事本就处处充满神秘,一直以来是众多小道消息的重要来源,且京都之地卧虎藏龙,明眼之人众多,慢慢的亦将整个事件连贯了起来。
刘树将林老大人在任上之时的种种善举一一列举,见听完之后的程一凡亦对林老大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这一点抱有同感之后,再接着说起神武皇帝两年前突患怪病之事,然后说到有道人揭榜进宫治好神武帝的怪病,被封为国师,病好之后的神武帝性情大变以及林老大人一个月前为何会被下狱,今早的文武群臣宫门前跪请皇帝陛下收回成命等等一一道出。
程一凡从听到道人的出现之时就双眉紧皱,若有所思,此时见掌柜的说完开口问道:“刘掌柜,照你这么说那国师并非一个好人了,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吗?”
刘树闻言说道:“说来也是奇怪,那国师就如突然出现一般,并无人知晓其来自何处,且其一直身居宫内,表现的神秘无比,我等普通百姓更无从知晓。”
程一凡见掌柜的也不知晓其余更多的东西,朝着刘树道谢之后,结账朝着酒楼之外行去。
酒楼中靠窗的位置已经挤满了人,他亦不欲和人挤在一处,出了酒楼之后,来到一僻静之处,身形一掠直接来到房顶,朝着正对面行刑的法场看去。
只见法场之上,已是围满百姓,但奇怪之处却是此时坐于监斩位置之上的人并非朝廷官员,乃是一身穿道袍的黑壮青年,程一凡眉头又是一皱。
“真是怪事,竟是道士监斩。”
正当其略感奇怪之时,只闻一通鼓响,程一凡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明白三通鼓响之后,就是那个林老大人身首异处之时,微微摇了摇头,暗道:“可惜了一个好官啊。”
其身为修士,不能插手凡俗皇朝中事,就算他对于即将被处斩的林老大人心有好感,却仍不能随意出手相救。
就在其分神之际,第二通鼓声又“咚咚咚咚”的响起。
只是随着此次的鼓声响起,一同传来的还有兵器交击的声音。
”竟真有人欲劫法场。“
回过神来的程一凡闻声精神一振,忙朝着法场之内看去。
只见七八个脸蒙黑巾的江湖豪客正和众多官兵厮杀在一起,且此时已有人杀至待斩的林老大人近处,就在其欲解救林老大人之时,只见原本端坐的黑壮道人长身而起,怪笑一声道:”果被师尊猜中,竟然真有人胆敢劫持法场,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道爷的厉害。“
只见其单手朝前一指,一道火线凭空生出,朝着林老大人身边的劫匪射去。
程一凡见此一幕,眼神微微一凝,低声说道:“修士,竟然被我猜中了,真的是修士插手皇朝中事。”
长身而起,朝着法场之中掠身飞去,人在半空的同时单手一指,凝成一道冰镜挡在林老大人和其身边的江湖豪客身前,将道人发出的火系术法尽数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