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葛老头和陈老九一起来到,我看见陈老九背着一大包的东西,想必这些东西就是葛老头要父母亲准备的,陈老九都代劳了。
父亲把屋里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空,把桌子搬到床前,葛老头从包里拿出了香炉、桃木剑、符纸、红烛、还有一些香,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开坛作法。
葛老头从包里拿出一块布把桌子罩上,布是黄色的,上面还有太极的图案。葛老头一一的把东西摆到桌子上,让父亲在香炉里倒了一些糯米,把香和红烛点好插上,不一会,一个简单的法坛就弄好了。
葛老头穿上了一件道袍,戴上了一个道士的头冠,道袍有些旧但是很干净,可见他平常很是爱护。此时的葛老头非常的庄重严肃,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葛老头开始舞弄,嘴里时不时的念词我也没听懂,我没见过这种场面,精神反而清醒了一些,突然想起村里老人偶尔提起的一些事,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跳大神。
父亲让母亲到门口看着,毕竟在那个年代,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传了出去,搞不好全家都要被拉去批斗的。
不知道是不是葛老头的举动让我的好奇心大起,还是真的有些效果,我感觉自己精神了一些,看东西也清楚了不少。
葛老头又念又跳的一阵子,突然右脚猛的一跺,大喝一声,道:“陈岩阳寿未到,上应白虎天星,白虎护主,三清显圣,阴灵勿近,急急如律令!”
只见葛老头左手拈着奇怪的手势,有点像唱戏的兰花指,飞快的从香炉中拈起一粒糯米,右手桃木剑连串桌子上的三张符纸。最让我感到神奇的是,只见葛老头左手用力一抖,食指上的那颗糯米竟然无火自燃,那是淡蓝色的火焰,有点像那晚我在林中见到的鬼火,可是给人的感觉完全完全不同。
葛老头左手食指一弹,蓝色的火焰飞向左手桃木剑上的三张符纸,将符纸点燃,待符纸燃尽,陈老九端上了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清水,葛老头将纸灰抖入碗中,用桃木剑搅匀,然后让父亲把那碗掺了纸灰的水灌我喝下。
我没想到葛老头又跳又唱弄了半天,最后是弄出这样一碗东西给我喝,我是抗拒的,本能的抗拒,我手脚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的咬住牙齿。但是我的抗拒是徒劳的,陈老九一把捏开我的嘴巴,父亲豪不留情的把那碗水灌到我嘴里,我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吞到肚子里去。
后来父亲告诉我,当时我成那样了,眼看也是活不了了。他虽然不太相信葛老头的话,只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真心的说,那碗水真的很难喝,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而且还有点呛,喝完后我感觉很反胃,用力张开嘴想吐,可我却吐不出来,憋着很是难受,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父亲和陈老九都急了,葛老头倒是很淡定,在我背上点了几下,我感觉舒服了一些。突然背上被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一股腥臭的味道从喉咙涌了上来,我吐得一塌糊涂,鼻涕、眼泪都出来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进肚,可我却吐了好久,感觉吐了好多东西。
我听到父亲和陈老九的惊呼声和他们退后的脚步声,只有葛老头还站在我旁边,轻轻的拍打我的背,显然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好半天我才缓过劲,大哭了起来。
“哭了哭了,能出声了……”我听到父亲激动的声音,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可以出声了。
我哭着喊着父母亲,母亲在门口听到也不管有没有人来了,连忙跑了进来。父亲拿布巾帮我擦拭干净,他们也哭了,边哭边安慰我,可从他们眼神里我能看出他们现在是很欢喜的。
葛老头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好半天我们一家人才平静了下来。
“葛师傅,这……这吐出来的是什么啊?”陈老九皱着眉头问道。
“怨气……”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吐出来的东西,地上一大滩粘糊糊的,黑色的,像浓痰一样,还伴着一股腥臭味,母亲刚才进来时没注意,此时也是吓得脸色发白。
葛老头交待父亲,一会把香炉内的糯米和香灰倒在上面,把地扫干净,那些米也不要给鸡鸭吃,鸡鸭吃了也会死的,把这些东西扔到灶炉里用松枝烧掉。
“葛师傅,这东西吐出来了,岩子是不是就好了?”母亲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他被怨气缠身,邪气入体才会这样,现在只不过是帮他除了怨气。”葛老头叹道:“只是暂时死不了,‘阎王点将’的命格不是那么好破的,他现在身子还太虚,好好调养一阵,待身子好些了我在想法破他的命格。”
父母亲脸上又显优郁之色。
葛老头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既然答应救他,自然是有把握的,有我在,他死不了。”
父母亲闻言心下大宽,一旁的陈老九也长长的呼了口气,显然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放下了。
“岩子,快叫师傅。”父亲抱着我道:“你的命是他救的,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师傅。”
我知道我的命是葛老头救的,正想开口,却被葛老头制止,说道:“师傅可不能乱叫,在你正式拜我为师之前,你就随你父母那样叫我‘葛师傅’就行。”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差别,也没多想,按他说的,我弱弱的叫了声:“葛师傅!”
葛老头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让陈老九从包里拿出一大捆垂柳的树枝,这是葛老头昨天让陈老九准备的,每根是七寸七长,共七七四十九根,每一根都要垂下来沾到河水的。我能想像陈老九昨晚一晚在河边摘柳树枝的情景,心里有一些感动。
葛老头告诉我们,柳属阴,喜吸阴邪之物,柳虽阴却可打鬼。我身上阴怨之气重,需以阴治阴,葛老头让父亲把柳枝放在我的席子底下,说是让柳枝吸我身上的阴邪之气。告诉父亲每天抽七根出来烧掉,柳属阴的,我身上阴气少了,就不能放太多,免得被反噬。
接下来的几天,葛老头每天都会来看我,对我的照顾得很是细心。让我惊奇的是,葛老头竟然还懂医术,每天都会带些草药来让母亲熬水给我泡澡,而且还每天给我针灸,起初对那东西我是害怕的,可扎了之后我发现不但不疼,而且整个人都感觉很舒服。
“师傅……嗯,葛师傅,你怎么还懂医?”喝完了葛老头端来的中药,我好奇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医只是其中之一。”葛老头冷哼一声道:“以后你都要学这些的,还有,注意你现在的称呼。”
我不知道葛老头为什么纠结这些,‘葛师傅’和‘师傅’也不就差一个字,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
七天后,我可以下床了,但我感觉身体比起以前还是差了好多。
葛老头看着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我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但我看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似乎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