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68年,生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别说玩具,就是想吃个饱饱的干白饭,那也是过年才有的事。
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上山摘些野果吃,下河捞点虾米。而玩具,当时最受欢迎的就是橡胶树的果实。橡胶树的果实是有毒的,不能吃。晒干后的果实壳很硬,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玩具。
村子里的小孩常常到村子边上的橡胶树林捡橡胶树的果实,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则很少和别的孩子一起去捡橡胶果,就算去也只是到村口,父母亲是不允许我跑太远的。
父亲工作时偶尔也会顺道给我捡些回来。小孩子之间就比比谁的果实硬,各自拿出一颗果实叠在一起,然后在上面放块木板,用力往下压,谁的果实烂掉谁就输了,输了的人是要学狗叫或是在地上爬上一圈。
七岁那年的一天,我用父亲捡来给我的橡胶树的果实和几个小孩在比赛,父亲总是能捡到一些比较成熟的果实,比较硬,因此我总是赢的多,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在同龄人面前炫耀的事。
“我又赢了!”我高兴的蹦了起来,这已经是连赢五局了,“快、快,学狗叫。”
“怎么又是你赢了,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果实?”说话的人叫陈兴旺,比我大两岁,是我童年中最好的一个朋友,他个子比较高,老爸又是生产队的队长,因此在同龄的小孩中没人敢惹他,平常他很照顾我,在我被人欺负时总是他帮我出头。也许是因为我父亲和他父亲关系好的原因。
“我不知道,这是我爸给我捡回来的。”我道。
“每次都是你赢没意思。”旁边一个叫二狗的说道:“有本事你别要你老爸捡的,你自己捡回来的赢了,我就服!”
我心说,不服也让你们老爸捡去。可嘴上却道:“我身体不好,我爸不让我去远的地方捡,附近的都被别人捡完了。”
“我倒知道有一个地方不远,而且有很多。”陈兴旺道:“就怕你们不敢去。”
“你丫的,你说的不会是婴啼岭吧?”二狗的哥哥大狗惊道。
“就是,敢不敢去。”陈兴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可是,听说那里闹鬼的,大人都不让我们靠近那里。”二狗胆子小,一听说婴啼岭就免不了害怕。旁边几个也议论了起来。
“看你们几个熊样,平常就只知道欺负陈岩。”陈兴旺站起来骂道:“现在大白天的怕什么,而且我们现在人多,捡了就回来。”
“去就去,谁怕谁是小狗。”大狗大喊道。
现在想想,其实小时候都挺爱面子的,有人带了头,自然一个个的要跟着去,就怕别人说自己是小狗。
“我就不去了。”我咬咬牙说道:“我走不了太远。”其实内心还是很想去的。我并不是怕鬼,在那个年纪来说,对于鬼并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事后想想,如果当时我坚持不去,我的人生也许会不同,我的一生转折,从婴啼岭开始。
“没事,你走不动了我背你。”陈兴旺知道我身体差,知道我不去是不想拖累他们。说完也不等我说话,拉着我就走。
就这样,我们六个小孩就去了大人口中闹鬼的婴啼岭。
说到婴啼岭,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由来。
在当时那个年代,每个家庭都生很多小孩,响应国家号召的‘人多力量大’。可在当时那个年代,生下来未必能养活,有些人生了十几个,最后能长大成人的也就两三个。有很多孩子都夭折了,多数都是些婴儿。死掉的婴儿、小孩,都拿到村外不远处的一个山岭,草草的挖个坑埋了。
有些甚至是还没断气,眼看是养不活的,父母不忍心看着孩子在自己眼前死去,也都扔到了山岭上。再加上附近的几个村子有死掉的婴儿也会扔到哪里,恐怕加起来也有数百个了。而我们村子是离婴啼岭最近的一个村子。
也许是扔了太多的死婴在哪里的原因,导致那里的土地特别肥沃,橡胶树长得特别好,可从来没有人去那里割橡胶,就连当时号称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推翻封建迷信思想的红卫兵也不愿意去。
都说死婴怨气重,才来人世间没多久就死了,心有不甘。久而久之,那里就传出了闹鬼的事件,有人说看到林中常常有身体腐烂的小孩子在玩耍,有婴儿在地上爬。
有人还甚至在那里看到了半边脸烂掉的婴儿爬向他,边爬边对着他笑,那人差点没当场吓死,听说跑回家后大病了一场,不久也死了;也有人说常常听到那里有婴儿的啼哭声,哭声凄凉,充满了抱怨,听到的人都难免起鸡皮疙瘩。总之,各种传闻都有。
因此,那个山岭就被人叫做婴啼岭,也有人叫鬼婴岭的。
婴啼岭除了橡胶树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杂树,由于没有人到这里开荒,树木、杂草都很茂盛,显得阴气逼人,给那些传闻更是添加了不少色彩。
这个地方就算是平常的大白天,大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都不会选择从这里经过,如果非要走这里,都是三五个人成群的穿过,没有谁敢一个人过去,更别说是晚上了。
七月的太阳是毒辣的,一路上我们被晒得够呛,我们六个人来到婴啼岭的边缘,我就有点撑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陈兴旺把我扶到一颗树下休息,然后对我们说:“我们就在岭子边找一下就行了,岭子太大,不要太进去。”
陈兴旺虽然只有九岁,但给我的感觉是他比较成熟,有时感觉他就像大人一般,在我眼里,他就像是我亲哥。
“哥,我觉得这里阴森得很呢!”二狗有些害怕,拉着他哥哥的衣服道:“大热天的,我怎么总觉得这里凉飕飕的?”说着抱着自己的肩膀擦了擦。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听二狗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些发毛,另外两个一个叫二胖,一个叫狗蛋,和我年纪差不多,也都议论了起来。
“瞎说什么?”大狗用力拍了二狗的头,吼道:“这里树木那么多,当然比较凉。”
看到大狗的样子,我总觉得他自己也有些害怕,也许他对二狗的这一声吼也是给自己壮胆。
“你要是害怕就留在陪陈岩吧。”陈兴旺又看了看我说道:“一会我也给你找点,让二狗陪你在这休息。”
此时的我实在是累得够呛,我身子虚,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喉咙了。
我点了点,应了一声,实在不想说话了,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便靠在树干上休息,二狗留下来照看我,陈兴旺和大狗各带了一个人进去。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感觉太阳并没有移位,可我觉得自己似乎又睡了很久,有可能我也只是睡了十多分钟,但却少有的精神,而且手脚也感觉很有力气。
我觉得有些意外,我身体不好,平常我休息的时间总是要比别人长很多,就算是在白天只要一睡着没有几个小时是醒不了的,来的路上陈兴旺就对我说过,我要是睡着了他就背我回去。
醒来时我并没有见到二狗,我记得我睡着前他就在我面前,而且一个尽的和我东拉西扯,听着听着我就睡了。
我以为他跑到一边去玩了,便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
“跑哪去了?”我抱怨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心想:这家伙可能见我睡着了,自己也跑进去捡橡胶树果了。
我有些无聊的看着前面的树林,心想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才出来,正在发呆,我看到前面离我十多米的树林中似乎有几个人影。
我心想会不会是他们几个,便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看到的好像是五个人影。
我大喊了几声,可是他们似乎都没听见,我又靠近了一些,他们还是没听见。五个人似乎是坐在地上做些什么。
我边喊着他们的名字边走向他们,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觉得很奇怪,他们好像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可我也觉得自己走了不少路了,就那十几米的路,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可是他们似乎离我总有十几米远。
我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便发起力使劲的往他们那里跑去,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跑,而且跑得那么快。
“兴旺、大狗、二狗、二胖、狗蛋,是你们吗?”我边跑边喊着他们的名字,我感觉自己的声调都带着哭腔了,我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还好地上是厚厚的树叶,我赶紧爬了起来,再看前面时,除了满山的树木,哪有什么人影?
我看了看四周,我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不觉中我可能进到了林子深处,四周除了树木还是树木,来时的路我也找不到了。
我非常的害怕。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