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卵时,重峰岭。
偌大的演武场上劲风猎猎,战旗飘扬,战马嘶咧。
周围人影传动,众人纷纷的在讨论上次洗劫官府银车旧事,有的交头接耳数落对方上次没有立功,有的更是吹牛破天夸口今日要斩杀多少敌人,而有的将士用衣袖仔细擦拭着刀锋,寒光咧咧、铮铮作响。
更有不少将士身边站立着老妪、女人和孩子,老妪在他们身边小声说道着什么,目露慈爱;女人则悉心帮自己的男人整理衣袖,擦拭身上的灰尘;而孩子在身边转圈打闹,偶尔扯几下父亲裤腿。
“儿啊,要跟从昱头领勇敢杀敌!切不可贪生怕死,招岭上人的笑话,娘等你回来。”
“你安心去吧,家中什么都不需要管!我等你回来。”
“爹爹好威武,孩儿长大也要做爹爹一样的汉子打坏蛋,孩儿等爹爹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自然,重峰岭虽然只是一处草寇之地,但这里却充满了祥和与幸福,太月国十几年的****依然没有结束,在这动荡纷争的世界,重峰岭犹如天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十分满足。
演武场前阔台之上,此时站立着三名男人,皆气宇轩昂、英姿勃勃,他们正是重峰岭三大当家人,“霸刀”昱重峰、“白衣书生”何仲青、“宋九剑”宋阳杰。
而演武场外一棵大树之上,两个少年牢坐在粗大的树干上,汗水流淌喘着大气,双脚钩得死死的,像一团麻花。
他们正使劲拉拽树下一名白衣少年,只是捣鼓了半天,也没将树下少年拉上来,这三名少年不就是昱寇、宋小剑和何夏。
“何虾儿,你娘都给你吃了什么!怎么就像个大秤砣呀,上次也没这么重。”昱寇满脸黑线,无奈得很,别看是书生孩子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个大吃货。
“哈哈……何虾哥你真长重了不少哦。”宋小剑哈哈笑道,何虾儿这个外号是昱寇给他改的,叫着叫着大家都这样叫了:“你快去把你宝贝抱过来垫垫脚吧!”
何夏闻言赶紧小跑出去,抱着一块几十斤重的四方石头,七手八脚挪步过来,放置在大树下,跨步站到石块上面。
“我哪里知道!你们倒是快拉呀,要开始了!”何夏满脸涨红,显然是累坏了,焦虑不已道。
“嘿!”
“诶!”
噗……
“总算是把你拉上来了!赶紧坐好,要开始了。”昱寇宋小剑异口同声道,朝远出演武场阔台看去。
何夏傍依着大树主干大口喘气,使劲拍打身上灰尘,可无论他怎么拍打,身上的污迹就是不掉,身上白衣黑白相间宛如一只小花猫。
瞧着自己身上满身的污迹,何夏心中嘀咕。
该死的昱寇、宋小剑!你俩仗着会点武功,老往树上爬,欺负我不会上树,下次一定要在大叔、三叔告你们的状,诶……可怜我今天才穿的新衣服呀!
树上三名少年挨挨挤挤的,好似猫头鹰一般,颤颤巍巍坐在树干之上,小脚丫悬空,小手撑扶着小枝干,被远处鼓声所吸引。
“鸣战鼓!集结!”昱重峰粗吼一声。
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擂,传遍整个重峰岭,演武场不相干人等尽数离开,人马攒动,迅速集结成队,人人气势高涨、精神焕发。
鼓声毕,昱重峰虎目朝下方人马挨个巡视了一遍,高声道:“今日午时朝廷官府银车将从我重峰岭过境,这些钱财都是从穷苦百姓收刮而来,我们万万不能让他们运送到皇城,成为朝廷招兵买马的粮饷,再次祸害百姓!”
“话不多说,你们准备好了吗?”昱重峰声如洪钟朝下面人群问道。
“准备好了!”台下人声鼎沸。
“可愿与我一同杀敌?”
“愿意!”
“愿意……!!!”
台下几百人马举起手中兵器上下挥舞,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好!出发!”
昱重峰大手一挥五指成拳,跨上一匹大黑马,率先从队伍中走出,何仲青与宋阳杰紧随其后,带上重峰岭骁勇之士离开了寨门,四百人马过路,尘土飞扬。
而在重峰岭山门之上一处阴暗的角落,隐隐有一个人影闪现,他身着黑衣,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此人正是奸细马三。
他眼瞧着队伍远去,眼中流露出阵阵凶光,宛如山岭野兽俯视食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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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先前还人山人海,此时却人去楼空,大人们都各自忙碌了起来,而小孩子早滚回家中继续补觉了。
三名少年肩并肩缓步朝演武场外走去,小声议论着。
“昱寇,这次山寨这么大的动作,不会有危险吧?”何夏心神不宁,打他会记事开始,从未见过今日空前的壮观场面,魂不守舍地问道。
“何虾哥,你别担心啊,自打重峰岭立寨从无败绩,爹爹他们身手了得,那些伪朝兵士怎能是他们的对手呢。”宋小剑拍了拍何夏的肩膀,示意他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
“你们别唧唧歪歪了,担心个屁!走先吃饭去,看看胖大婶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昱寇是两人的大哥,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心骨,大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有问题了,三人撒着脚丫子,屁颠屁颠朝厨房小跑而去。
只有昱寇自己心中知道爹爹他们这次行动的凶险程度,因为昱重峰很少给昱寇交代某事,以前交代的事情更多是关于习武和读书的,在龙虎堂当着二叔三叔的面,交代事情还是前所未有第一次。
而且,昨晚在自己起夜撒尿的时候,还能隐隐听见爹爹房间几人交谈的声音,有什么事情还要在深更半夜商讨,肯定还是抢劫银车的事情。
大人的事情昱寇根本操不着心,也搭拉不上。
但是,昱重峰郑重交代的事情,他必须上心对待。尤其是刚刚经过重峰岭山门时,平时吊儿郎当的守卫全部换了一遍,替而代之的是重峰岭最精悍的人马,他们皆清一色的大刀弓弩加身,严阵以待。
昱重峰虽不是昱寇亲生父亲,却甚是亲生,十几年朝昔相处的感情,早已变成了亲情,事实上在昱寇懂事那天,昱重峰便把当年发生事情告诉了昱寇,昱寇心中早已释然。
对于爹爹的交代,昱寇十分重视。
“家中如遇突变,带上何夏和小剑躲入后山深处!”心中默念了一遍,才收了下心神,快步跟上伙伴们的步伐。
今天对于重峰岭的人们来讲,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家家户户炊烟四起,杀猪宰牛,备酒烧菜,等待外出好男儿满载而归,为他们接风洗尘。
就连平时野蛮粗暴的胖大婶张,今日对昱寇几人也温柔的不行。这类事情在重峰岭时有发生,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你们几个慢慢吃,不够厨房还有呢!”张氏一个劲笑呵呵的招呼昱寇几人,又慌忙奔向灶台忙碌。
“呜……”
“恩…恩……”
“知道了,张婶。”
三人就在厨房的小柴房开始风卷残云,狼吐虎咽、大快朵颐,满嘴含糊不清应答着张氏。左手抓鸡,右手擒兔,满嘴的油腻。
在重峰岭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及两个叔叔婶婶还有身边两个吃货之外,张氏便是昱寇最亲的人了。
至小他就和昱重峰生活在一起,昱重峰一个八尺男儿又哪里会做饭洗衣呢,这些生活杂事全部都是张氏帮着做的,平时他们父子都是与张氏一起进餐,昱重峰对待张氏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姐姐一样,而昱寇至小贪玩好耍,衣服破洞污迹也都是张氏在缝补洗浆,大家如同一家人一般。
张氏虽然平时彪悍粗暴,但实质上只是一个外粗内细的妇人,她对待昱寇如同对待自己孩子一般,而昱寇也将她当为干娘对待,只是昱寇从未表达出来过。
“胖……干娘,我们吃饱了,先走了哟。”也不知今天吹了那阵风,昱寇的话突然卡壳,刚要开口叫的胖大婶变成了干娘。
尴尬不已的昱寇连忙拖拽上身边两个吃货兄弟夺门而逃,心中犯楞,今天自己是那根神经搭错了,不管了,快跑快跑,他可再在此处多待。
“这孩子终于叫我声干娘了!十二年了,他终于舍得了。”
张氏呆呆地站在厨房木门口,望着远去的三个身影中那道灰色的身影,她的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慌忙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匆匆回到厨房,心中却像是吃了蜜罐一样甜蜜。
十来年辛劳换来干娘两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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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月牙涧。
月牙涧距离重峰岭有三十多里,由两座大山山壁夹峙,构成了一个的幽邃峡谷,长约千米,高百丈,就像是被利斧劈开一样,从中漏进天光一线,宛然是一道天沟地堑。
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使人喘不过起来。
悬崖顶上浓密的树林,无数的鸣蝉正在力竭声嘶的苦叫,重峰岭数百人马隐藏在其中,即使大汗淋漓,也默不作声,他们的一个小失误,或许会破坏山寨几月来密谋的大计!
与此同时,一里开外十几辆官府银车被四百多名身穿甲胄的兵士拱卫,从官道上行进而来,马车过处在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突然,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大作,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轰隆隆,骨噜噜,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可下雨范围就只有月牙涧二十里。
乌云来得快,去得更快,烈日探头,但这雨却丝毫未停下,场面很是妖异。
“大哥,探子来报,银车已开始进入月牙涧。”宋阳杰浑身黑衣早已湿透,神情一凛,朝身边昱重峰报道。
“好,等银车全部进入,二弟你在山崖指挥兄弟们抛砸巨石,我和三弟带领人马从入口冲锋,开始行动!”
“是,大哥!”
官府银车缓缓进入了月牙涧,护送统领和兵士皆神情凝重,这苍山地域土匪流寇猖獗,但此处乃通往太月皇城必经官道,朝廷又连番催促,他们心里只能期望土匪未觉,能够顺利通过该地,再过个一二百里便有朝廷人马接应了,他们也算交完任务。
“来人,速速传令,跑步通过此地!”一名领军统领进入山谷发现不对劲,大声招呼传令兵。
他头似黑虎,脸若磨盘,生着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鼻塌耳阔,但身材却早已臃肿发福,厚实宽大的大嘴张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传令兵赶紧开始传令,银车队伍速度又快了一圈。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巨石横木从天而降,几百上千斤的重物砸得地面尘土飞扬,轰隆隆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峡谷,一切发生的这么突然,朝廷银车队伍毫无防备。
“啊……啊啊……”
“敌袭!”
“有埋伏!快逃命呀!”
顿时,押运银车的兵士乱成了一锅粥,队伍陷入一片大混乱,人仰马翻,死伤惨烈,鬼哭狼嚎惨叫声骤然四起。
昱重峰率领大队人马从银车后方如猛虎扑食般冲了过来,喊杀声震天,面对庞大的黑压压伪朝军队,毫不畏惧,以一杀十,刀光剑影,鲜血四下飞溅,直取银车军队统领人头。
军队兵士哪里见过如此彪悍残暴的草寇,纷纷四散奔逃,有些兵士恨不得爹娘多给自己一双腿,好逃离这人间炼狱。
但重峰岭的人马哪能让他们如愿,一片片追杀而去,前路已被他们用巨石堵死,更有弓弩相向,伪朝兵士像雪崩一样被重峰岭人马杀死。
一场大战匆匆落幕,押运银车的军队全军覆没,仅有的几名武艺高强的统领也被昱重峰等人斩杀,重峰岭人马大获全胜!
开始有序清点人马,牵拽银车准备返回重峰岭,熟不知噩难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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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苍山区域的天空云彩飘扬,瑞霞炫耀,有五道长虹正在空中飞快前行。当然,这一幕普通凡人肉眼根本看不见。
“师兄师姐,你们快看那边!”其中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兴奋地叫出口,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月牙涧的方向,毫无疑问所指目标是重峰岭的人马。
女子一袭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其袅娜的身段,皓齿明眸,腮上一对很举动的酒窝也在笑,在其身后还背负了一把青色飞剑,周边三男一女也都各背负了一把古朴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