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罢用过早膳后,戚似锦倚在软榻上,吩咐绿意给自己拿本书。左等右等还不来,便下了软榻,步向书桌。
看见布好的笔墨纸砚,心头一动,用左手执笔轻轻写了起来。
段苏此刻正站在门外。
只见她落笔如云烟,字形秀丽颀长。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底蕴深厚、刚柔并济,竟像是苦练多年。
段苏眼眸微眯,他竟不知她左手练得一手好行书。
她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又仔细分辨了她写的字,瞳孔微微一缩,浓稠的墨黑里竟透出一抹光来,随即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轻轻抬步,朝戚似锦走去。待他近了,戚似锦才惊觉自己书桌旁站了一个人。暗道这人武功竟如此深厚,落地无声,又咬牙打算日后勤学苦练,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写的字还搁在桌上,伸手欲遮,却是来不及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段苏念得极缓,声音不重,却低醇如酒,一声一声敲击着戚似锦的耳膜,似要钻进她的心里去。
戚似锦的耳根唰的红了。
段苏细细望着戚似锦,似乎心情极好:“我竟不知将军府的似锦小姐对我有意。”
戚似锦一边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一边唾弃自己的不冷静,捂脸道:“说什么胡话?临句诗便是思慕你了么?”
“是啊。随便临句诗便是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还真是令人一点也不多想呢。”
戚似锦此刻恨不得抓住刚刚临字的自己给她一掌。好端端写什么诗?
忽然似是察觉到什么,腰杆儿一下子挺直了。
这是将军府!
“你来做什么?竟不知无双公子有钻女子闺房的喜好。”
昨晚倒是不仅仅钻了闺房,段苏心想。
“来给你换药。”
戚似锦突然想起绿意早上说的,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段苏来。
奇怪的是,他如今只有十五岁,神情却十分老练,她在他的脸上竟找不出一丝痕迹来。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段苏别无所求。
戚似锦皱了皱眉。
“你看这样可好,你教我如何自己换药包扎,也省得你这样…”
这样忙忙碌碌东奔西跑天天来!我!闺!房!
段苏不知何时已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忽然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若是真能这样,你以为我想天天来?无奈这是祖传的本事,并且传男不传女。”
…
戚似锦也是服气。换个药都能祖传的本事,你怎么不说衣袖上的木扣子是传家之宝?
她张了张口,正想驳他,却听见院口传来一阵骚乱,绿意匆匆跑过来,附在戚似锦耳边道:“小姐,肖暮雪来了。”
戚似锦了然,对着段苏道:“有些家事要处理,还请公子先喝杯茶。”
段苏微微一笑,也不回应,便见戚似锦就着绿意扶着她的手一步一顿地走了出去。眼眸微微眯起,伸手拈起那张写了字的宣纸,看它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心中泛起一阵温柔。
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放在怀里。
小锦儿写的,可是要好好珍藏啊。
也不顾方才戚似锦的“嘱托”,信步出了房门,朝着院门走去。
彼时戚似锦正看着肖暮雪,见她满目羞怯的喜意,手上装模作样提了个食盒,说是为她熬的鸡汤,可任谁见了都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肖暮雪一早便得了消息,段苏这几日会宿在锦绣园中,又妒又恨,终还是按捺不住,打算来一探究竟。她年纪尚小,却胜在天然的弱柳扶风姿态,我见犹怜。
她与戚似锦说着话,却频频瞟向戚似锦身后,盼着那人能听见这儿的声响,过来与自己见上一面。
本是做足了准备,但真见到那人缓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惊艳。
原以为坊间流言不过以讹传讹,未曾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谪仙般的人。
肖暮雪有些痴了。戚似锦见她一副痴迷样子,不由得从心里生出一抹不耐。段苏渐渐走近,肖暮雪正欲开口说话,却见段苏走向戚似锦,轻轻扶着她,道:“先来换药。”也不给肖暮雪一个眼神,就携着戚似锦走了。
肖暮雪一开始有些痴怔,直到看到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戚似锦用余光瞥见肖暮雪气急败坏的样子,竟觉得有些解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抬头一看段苏,却见他也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一时无话。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好啊你个段苏,怪不得我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