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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恨无常(2)

“风拂面,水冷云黄,纵使有肠也断肠,况无肠。”

....

还未待范无救气喘吁吁的奔赴至西山脚下,便远远的看到了那老汉。老汉精神抖擞,哪里是一副活不成的样子。范无救尽管好脾气,也难免有些抱怨。

“老神仙,后生答应为您收尸,自然是要做到的。可是您不是好好的。”

“哈哈。”老汉看着范无救那憨厚的样子,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意思,难道你忘了当初老汉对你说过提前一天告知于你吗?今天老汉自然是好好的,明天老汉可就不好了。”

“明天?!”范无救一惊。喃喃自语道:“明天不行,明天不行...箐儿说今天晚上...”

“怎么?”老汉一副了然的神态,说道:“老汉不耽误你的美事,今晚你该干嘛,还干嘛,记得明天午时来替老汉收拾皮囊就行了。”老汉说完,暧昧的看着范无救,直看的范无救直摇脑袋,“老神仙,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箐儿是好朋友。”

“你一口一个老神仙的叫着。那老神仙还能不知道你的那点小秘密吗。”老汉感叹道:“在人间就该有红尘伴侣,活的快意一些,活的多情而又钟情一些,也不失一种修行的方式,老汉羡慕你啊。只是老汉得提醒你一些,你和那姑娘,本该有夫妻之名,奈何你生就不属于这里,所以在人间,还是会走散。但你记住老汉的话,高山流水,非天地一日之功,也断然不会一日而绝。此时此地不尽相守,来年他地伴终眠。心中有她,便有善念,善念一息,便是造化千万。老汉羡慕你啊!”

“您是说...”范无救的心突然一凉,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老汉,希望老汉能说明白些。

可是老汉再也没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再三嘱咐让他明天午时别忘了约定。然后便突然失去了身影。

范无救使劲摇了摇不够清醒的脑袋,心想,老神仙就是老神仙,像我这样的笨蛋,怎么听的懂他的话呢。既然老神仙让我该干嘛就干嘛,那就是没有错了。想到这里,范无救心情又变的明亮起来了。

天色微微暗淡下去,范无救便坐不住了,一无所有的他,便一无所有的来到了和箐儿约定好了的小溪旁,发现翠箐还没来。便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块上,心中充满了欣喜和激动,默默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天色终于彻底暗了,小溪的流水声也越发的清晰。范无救倒也不急,因为他知道箐儿用不了多久就会跟他离开村子,开始属于他二人的生活。

又过了许久,此时已是入夜了。仍是不见箐儿的踪影。“许是舍不得爹娘吧,也好,多陪一赔也好。以后若是可以,我一定回来把箐儿双亲也带走。”范无救心想。

不知又过了多久,翠箐终于出现在了范无救的视野里,只是远远的看去,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箐儿一边跑一边在喊着什么,听不清楚。待稍近些时,范无救终于听到了翠箐的呼喊:“无救哥,你快跑!快跑啊!”原来此时在翠箐身后有不少暗影在追逐着她。

范无救一个激灵,迎着翠箐冲了过去。还没冲出多远,翠箐已被身后的人给按倒在地。

范无救傻眼了,根本还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有一人指着他向身后赶来之人问道:“少爷,这傻子怎么处置,让小的把他打死吧!”

“等等。”珊珊赶来的少主阴邪一笑,轻蔑的看了看眼前痴呆的范无救,便不再理会他。转身恶狠狠的对着已被按跪在地的翠箐吼道:“贱人!你可知按照身份,你连给做我暖床丫头的资格都没有,我却偏让你做了第三房小妾,你不知感恩戴德,如今却生出偷跑的念头,你是想本少爷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你住嘴!”范无救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事情,愤怒了。“你们放开她!”说完就冲了过去。

范无救一向是个老好人,从未与任何人争执过半句,此时却忍不住,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一手一个去推到按在翠箐身上的那个家丁。果然是一副好力气,片刻间便把翠箐抢到了身后。

那少主却是冷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仍是轻蔑的看着范无救,笑道:“范傻子,之前在我家做工,本少爷是不是给你吃的最饱?是不是给你最大的地方睡觉?”范无救想也没想,回道:“是...少爷对我很好...”

“那还不快放开她,你可知她是谁?她是本少爷的小妾,也是你将来的主母。你是好大的胆子?”

“我...”范无救竟被少主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给吼住了,一时有些迟钝,转瞬却抗拒道:“我和箐儿已经决定远走他乡,所以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少主听闻此话,终于不再掩饰内心出奇的愤怒了,冲着躲藏在范无救身后的翠箐吼道:“凭什么!他就一傻子,无父无母,死了都没人替他收尸的滥东西,凭什么要跟我比?你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好好看看,看看本少爷,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个交人,一个自己出来,十息之间,若是执意如此。休怪我要杀人了。”

“不!”翠箐已是泣不成声:“少爷,您放过无救,我跟您回去,今生不求小妾,为您做牛做马。死而无怨。”

少主点了点头,看向仍旧拉着着翠箐不肯放手的范无救。“那你呢?”

“老神仙说过,在人间就该有红尘伴侣,活的快意一些,活的多情而又钟情一些。我开始不懂,现在我想我懂了。”范无救像是大彻大悟般,冷静的说道:“今生能为箐儿活过,已是死得其所。”

“箐儿,你说过,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今生你都不会快乐。可是我要对你说,今生能为你活过,哪怕这一分一秒,我都很快乐。”范无救轻轻的抱住了泪人翠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也许我死了,他就会放过你,虽然你不会快乐了,可是我仍是希望你活着,我就是作了鬼,我也会陪在你身边,让你能够感受的到,让你重新快乐起来,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翠箐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对范无救说道:“如若你死了,箐儿也死了,活着是痛苦。无救哥,很久很久以来,我一直想送你一股我的发骨,让你早些明白我的心意。可是还是迟了些。”翠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色香包,“这是箐儿的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今天交到你的手上。今生别过,愿来世你能找到发骨,找到我,来世,箐儿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

谁能明白黑夜中的那一抹血色。

在范无救没有丝毫警觉下,翠箐已拔出了尖锐发簪,迅速的插向自己的脖颈...

谁又能明白原本厚重的身体突然没有了支撑,垂直倒地的瞬间,就像此时的范无救,已是没有了丝毫支撑,仰头倒地,怀中仍是紧抱着已没有气息的翠箐。

....

....

范无救抱着翠箐的尸身,死都不愿松手,少主的愤怒,家丁的黑手,已是将他打成了筛子,像是死了几次又活过来了几次。模糊中翠箐的尸身还是被抢走了,似乎还听到那少主冲着尸身的怒骂:“贱人,你就是死,我也要让你失了身...”

范无救被打死了,家丁草草掩埋之后,周围便变得一片寂静。

没有了任何声音。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空间....

......

远远的有一身影往范无救的埋骨之地走来,原来是那老汉。老汉看着新土,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你还是死了,这天上地下,也只有老汉敢违逆天道,让你再活一次。”说完开始用手慢慢的扒开新土,没多久便见到了浑身血迹的范无救。突地,范无救坐了起来。目无一物,没有瞳孔,片刻后,双眼开始恢复神色,这才发现了有些虚弱的老汉。

“老神仙,您又何苦救我?”范无救看了身下的土坑,明白了过来。“我愿跟翠箐而去。你救我,我仍是会去。您又何苦...”

“咳...咳咳...”老汉吐出一口血,似是并不打算理会范无救,仍是自言自语“这行逆天之事,果然还是要一命换一命啊。”

“您是说,你救了我,你才会死?”范无救惊诧道:“难道说,您都知道这一切要发生的事情,难道您拿命换我的命,都是您早已知晓的?”范无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老汉时老汉说过‘一命还一命,有何不妥’这样的话,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后生崽,你与老汉有扯不清楚的缘分,现在看来是你欠了老汉的,但是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况且只有行了逆天之事,才能让你替我收拾皮囊,你若死了,我活着干嘛,只有我死了,你才有活着的意义啊。”

“可是翠箐...她...”

“她因你而死,你又因她而死,今生你们已是互不相欠。至于将来,老汉终将会给你安排一次机缘见到她,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那就让你见到够。”老汉说完,神色有些疲倦,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后生崽,老汉不反对你去找那少主报仇,这都是因果,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但是你要记住了,等你死了,若是有一个长着马脸的怪物拉你走,你便告诉他,时辰未到,到时自行走,他便会明白,你一定要等待一个长着牛头的怪物来拉你,然后你跟他走,等到了一个地方,你告诉他,你是八爷的故人,他便会带你来见我。到时,你可千万别忘了带上我的那副皮囊。”

范无救虽然不明白老汉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还是很用心的记下了。

“记住老汉的话,你一定不要忘记,如果你被马脸拉走,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再也见不到翠箐了,你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一定要记住了,等到牛头来!好了,老汉累了,但是老汉不会马上死,你陪我坐着吧,等到明天午时,我的这幅皮囊会变成一副画,记得收好,你小子是不是一直把老汉说的收拾皮囊听成收尸了,咳咳,不说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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