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家后十来年时间,杜凌寒就没再进过杜家家门。
杜爸爸发过毒誓,他的乖巧的女儿凌寒已死,一旦那个杜凌寒敢再踏进杜家的门,就打断她的腿。
杜凌寒自己也觉得无颜再见父亲,自己算什么呢?自己的身份处境难以对爸爸撒谎,她知道爸爸的脾气,爸爸一辈子清高惯了,她的这种伤风败俗的身份和行为会让爸爸生不如死的。所以杜凌寒一直没敢告诉爸妈和弟弟实情,只让杜凌志告诉爸妈自己找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对她和孩子都很好,她的生活是很幸福的。
但这依然不能打消爸妈的顾虑,杜爸爸是了解女儿的,女儿对石亦非的感情是一辈子都不会消减的,不然她不会做出这样宁愿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决定。这个可怜的傻女儿呀!恨虽恨,但那是自己的孩子呀,虽如此他还是不能想起她,不想见到她。
杜凌寒也想对爸妈尽一份孝心,带他们到世界各地去转一转,但她却苦于没有与爸爸化解矛盾的办法。对于儿子舒琪的想法,她觉得她自己都化解不了的矛盾,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然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说服了外公,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北京,杜凌志三室两厅140平米的较为宽大的家中。次卧室是杜凌志夫妇住的;主卧室是杜爸爸和杜妈妈住的。另外在杜爸爸杜妈妈的床铺边又加了一张小床,那是杜凌志的儿子杜尚宇的床铺。因为孩子才四岁多,还需爷爷奶奶照看。还有一室是客房,专为来客准备的。
杜爸爸四年前一退休,就被杜凌志接了过来,和杜妈妈一起照看孙子。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墩墩实实,上了幼儿园的中班。他的那双明亮的酷似杜凌志的大眼睛整天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疑问。
夜晚坐在窗前,看到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小尚宇就问爷爷:“爷爷,你说月亮像什么?”
“月亮就像弯弯的小船!”爷爷想到小学课本上就是这么说的,就随口说道。
“不对不对,月亮就像一只黄黄的香蕉嘛。”
“就知道吃!”爷爷羞他,刮着他的鼻子。
孙子嘻嘻笑着,将了爷爷一军。“爷爷,那你说圆圆的月亮像什么?”
“圆圆的月亮么,就像一个黄澄澄的大烧饼!”爷爷也用吃的来形容。
“就知道吃!”孙子学着爷爷的样子,刮了刮爷爷的鼻子羞爷爷。
听着爷孙俩的一问一答,在一旁铺床铺的杜妈妈很慈爱地看着她的孙子,自然而然地会想起她的两个外孙——舒琪和雅琪。
“放暑假已经一个星期了,你爸爸刚好出差去了A城,正好顺路把你舒琪哥哥和雅琪姐姐接来。他们来了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我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一起玩了!”
……
爷孙的对话,又转为祖母和孙子的交谈了。
提起两个外孙,杜爸爸虽然嘴里不说喜欢,但看到两个懂礼节又聪明可爱的孩子,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喜悦。
每逢寒假或暑假,杜凌志就会把姐姐家的两个孩子接到北京来,一是让杜爸爸和杜妈妈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再就是通过孩子来缓解杜爸爸和杜凌寒之间的关系。虽如此,杜爸爸内心里的那个死结却不容易打开。
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妈妈和外公之间的矛盾,只感觉很奇怪,外公似乎一次都没到他们的家里去过。
今年还没放暑假的时候,舒琪就想好了,他一定要弄明白外公和妈妈的矛盾在哪里,并要说服外公去温馨家园看一看。所以,等杜凌志一把他和妹妹接到北京,他就迫不及待地寻找时机打探消息。
一次,舒琪在和外公谈天时,突然问外公:“外公,我妈是您亲生的女儿吗?”他想打外公个措手不及。
“傻孩子,当然是的!”杜爸爸对外孙的问话有些惊讶,“你小小的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我看不像,您和外婆总是住在舅舅家,一次都没有去过我家。不然,您和妈妈之间肯定有什么矛盾!”面对慈祥的外公,舒琪直言不讳。
“傻小子,你说爸爸和女儿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呢?”杜爸爸是不会给一个孩子施加压力的,大人之间的矛盾,不能对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那您为什么从没去过我家?也从来没问过我妈妈的情况呢?”舒琪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个臭小子,外公和你妈妈打电话还非要向你请示吗?昨天你和外婆带着雅琪和小宇出门玩的时候,我还和你妈妈通话了呢!”杜爸爸哄瞒起孩子来还真是不露声色。
舒琪当然不信了,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根据他自己设定好的问题继续发问,“外公,你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杜爸爸不知道这个外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就索性听他说吧。“那你说说,谁是你最佩服的人!”
“我最佩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老妈,一个是我老爸。”这次舒琪是带着自己交给自己的一个使命来北京的,来前,他就和妈妈打赌,说自己能说服外公到他家里来。
妈妈就说,如果舒琪能把外公请来,就送他一个全家国外游。所以舒琪就要采取一定的方法,让自己的话一定要能打动外公。
“哦?那你说说看!”杜爸爸并不回避这个问题,倒要看看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招。
“首先说我妈——”舒琪这小子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外公的神情变化。
姜还是老的辣,杜爸爸掩饰起自己的不快,装作饶有兴致地看着舒琪,“我听着呢,你妈怎么让你佩服了,怎么伟大了?”
“外公,我妈的温馨家园,你知道吗?”舒琪用疑问的方式讲述,他要牢牢牵住外公的心。
“那么有名,当然知道。”杜爸爸用讥中有赞的口吻说。在此之前,他就听杜凌志说过,只是他不愿意多听,当然也知之甚少。
“我妈妈很善良,富有同情心,这也是她从事慈善事业的根本。但她不像一般的人做慈善是为了扬名和谋私利,她是用她的一颗心去做的。她的收容所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仅仅管吃管住的收容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尊严的生活着,她们都能自食其力。她们的福利待遇也很好,养老金给每一个成年人按时缴纳,衣食住行医药费全免,每个人的工资卡上都有不少的存款……”舒琪平日放学后很爱去温馨家园玩,和那里的残疾孩子玩得很好,他经常会听到温馨家园里的阿姨们高兴地说自己能养活自己了,自己的银行卡里有多少多少钱了。她们的话语里带着骄傲,她们的脸上带着满足幸福的笑容。而这一切都是妈妈带给她们的,舒琪很为妈妈的事业骄傲,给外公讲起这些事情来就滔滔不绝了。
外公这边,他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了,不再是敷衍了。这与杜凌志讲给他的不同,杜凌志是有目的的,话未必都是真的,他总是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有时干脆打断杜凌志的话,不再听下去。而舒琪是个孩子,不会说瞎话,更何况对他的外公呢?
舒琪这小子讲得带劲,外公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了,外公就问道:“你妈妈怎么能养得起这么多人?温馨家园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看看,外公,不知道了吧!我妈妈自己当然不能养活那么多人,但温馨家园也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那里也有很多人才。她们想到了一个适合她们做的工作,就是绣十字绣。外公,您可不能小看绣十字绣,温馨家园的十字绣可是闻名世界,国外的订单雪花片似的向温馨家园飞……”舒琪讲得眉飞色舞。
“净吹牛,看把你小子得意的!”外公的情绪也被外孙所感染,也有些为女儿骄傲了。
“再说我爸,我爸更厉害!”舒琪并不罢休,一定要为外公洗脑。
“好,说吧!”看外孙兴致这么高,外公自然不能显出厌倦来,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愿意听,能听下去,这自然是好兆头。我一定能说服外公去我家,舒琪暗暗为自己打气加油,于是就乘胜追击道:“我爸爸的华氏旅游公司更棒,可以说是闻名遐迩……”
“净吹牛,我可不爱听了!”外公打了一个哈欠,显然他对华厚德还是不感冒,提不起精神来。
“外公,你不爱听,我很伤心,那我就不说也罢!”舒琪知道外公对爸爸有成见,这就是他所认为的妈妈和外公之间的矛盾,对于他并不是华厚德亲生这件事他并不知情,所以他要给他的爸爸翻身,以此抬高爸爸在外公心中的地位。
见外公对爸爸的事产生了厌倦情绪,他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以退为进。
外公也不忍伤外孙的心,只有强打精神,说:“好啦,我听就是了!你也真够霸道的,连我打个哈欠都不许!”
看外公回心转意,舒琪轻轻舒了一口气。“外公,我真的没吹牛,实话实说嘛,假了包换!你如果还不信,就请您老实地察看!”
“口气倒是不小,我就全当真的了!”
“什么全当真的,事实就是事实。我爸开辟的国内和国外的每一条旅游线路,都是他亲自和公司的职员实地考察过的。他们的旅游团队分工明细,从导游、司机、安保、随行医生,到随行的摄影师、记者等,都是专业的人才。他们的从业素养很高,其他旅游公司里的导游常出现的逼迫游客购物的现象,他们公司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方面他们公司的导游工资高于其他公司的两倍;另一方面,每次出发前,在公司章程前,导游们都要举起右手,庄严宣誓,要遵守导游职业道德,不做有辱公司的事,不逼迫游客购物等等。而对于国际旅游线路的导游,要求更高,他们的英语水平都要达到六级以上……”
听着舒琪的讲述,再加上杜凌志给他介绍过的华厚德和他的华氏公司的情况,杜爸爸感知到了华厚德的才华和他的为人。仅从他对舒琪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杜爸爸对华厚德的偏见也在慢慢地消除。
“嗯,还不错,说下去!”为了不削减舒琪的兴致,杜爸爸鼓励他说下去。
“他们开辟的每一条旅游线路都有其独到之处,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去了好些地方,国内南到海南岛,北部地区到过哈尔滨、内蒙古、新疆,东到渤海之滨,西到雪域高原……我们的国家真的是幅员辽阔,山河真的很壮丽。而我还有一个美丽的愿望,就是我想和我的爸爸、妈妈、妹妹,还有我的舅舅、舅妈、小表弟,最重要的是和外公、外婆一起去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去旅游。怎么样,外公?难道你不想帮我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吗?”
好一个卒章显志,文末点题。教了一辈子语文的杜爸爸早已明了了外孙的意图,只是不去点破罢了,更何况这是孩子的良苦用心呢。
“去问你外婆吧,决定权在她手里!”杜爸爸不忍拒绝孩子的请求,就顺口把决定权转让给杜妈妈,以此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外公万岁!”舒琪胜利了,他高兴地喊道,“我这块润滑剂还挺有效!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这一好消息!”
……
心情恢复平静的杜凌寒告诉华厚德,说舒琪说服了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可能要来。
听到这个消息,华厚德也很高兴,“凌寒,这么说,爸爸妈妈原谅你了!”
“可能吧!”杜凌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在担忧,她怕爸妈来了以后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爸妈来了不知是福是祸呢。管不了那么多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华厚德当然知道杜凌寒所说的祸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