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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二个故事 未亡人(中)

张家豆腐坊不算很偏,十分好找。苏子祎与梨落娆叫上苏辰三人未走些许时候便找到了张家的院落。还未走进,只在院外就已听到张家媳妇的嚎啕哭声。哭声震天,梨落娆心下不忍,紧紧跟在苏子祎身后。苏子祎见梨落娆如此,紧紧握了下梨落娆的玉掌,示意要她安心。梨落娆回望了苏子祎一眼,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因差不多整个岚城的百姓都是在张家买豆腐的,张家汉子的死讯便也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卖豆腐的张家媳妇为人善良老实,买卖诚恳,是极好的人。邻里街坊与常来买豆腐的夫人婆子此番都来探望安慰张家媳妇,一时间张家小小的豆腐坊中挤满了人。劝慰声、哭声掺杂,一时间场面混乱。

“张家媳妇,你节哀顺变,莫哭坏了身体。”

“就是就是,再说你家那口子平时里又喝酒又赌钱的,你又何苦这么为他伤心。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自己撑着,可要保重自己。”

“别太难过了,接下来最应该做的就是振作起来,逝者已矣,挽回不了了。”

“看起来这个张大婶人当真是不错,竟然有这么多街坊邻居来安慰她。”梨落娆有些感慨这所谓的人间真情,面目不似往常那般活跃明艳,反而有些柔软清婉。

“嗯。所谓人情就是如此。怎么样,这宅子有什么不对么?”苏子祎微微一笑,转眸问道。

听了苏子祎的话,梨落娆仿佛才回过神。像模像样的四下扭头看着,摇了摇头,道:“我需要看他的尸体。”

“好。”苏子祎轻声回了梨落娆,然后在人群后故意咳了咳。众人回过头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清逸少年带着一个清丽的少女站在人后。

“苏郎,是神探苏郎啊。”有人一下就认出了苏子祎的身份,仿佛很是激动。苏子祎却不理会她,只淡淡道:“苏某听闻张家相公死的蹊跷,特地来此处查看。”

看了一眼长相清秀,却正哭得如梨花带雨般的妇人,苏子祎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张夫人,逝者已矣,莫再神伤。”张氏听了苏子祎的话,抹了抹眼泪,幽幽道:“拙夫死的蹊跷,苏大人要为妾身做主啊。”

“张夫人,敢问张相公的尸身在哪里?”

“苏大人请跟妾身来。”张家媳妇起身,带着苏子祎与梨落娆走进屋内。只见一个男子面色沉稳的躺在床上,若不是那毫无血色的皮肤,倒觉得这男子仿若正在沉睡一般。

“小落娆,你先看吧?”苏子祎倒是不紧不慢,梨落娆轻睨了他一眼,仿佛是对他在人前表现的人模人样的样子很是鄙视。却也不矫揉造作,径直上前去验尸。只见张家媳妇紧紧盯着梨落娆,仿佛很是关心梨落娆检查的结果。梨落娆走上前去,从头到脚打量了张家相公一番,对苏子祎摇摇头。苏子祎会意,走上前去自行查验。来回翻动,倒是比梨落娆仔细的多。

“苏公子,怎样?”张家媳妇忍不住问苏子祎结果,苏子祎反而回问道:“张夫人是怎么发现你家相公死去了的?”

“妾身……妾身今早一觉醒来,相公他就咽气了。”张氏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泣,声音剧烈震天。苏子祎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那张相公昨夜如何?平素可换过厄疾?”

“他,他,我相公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就连小病都很少生过,昨日里他也一直很好,谁知……怎么就突然亡故了啊。”张家媳妇一边哭,一边诉说。声泪俱下,看得梨落娆万分难过。

“张夫人,你,你别难过了。人各有命,你别因为你相公的死哭坏了身子。”梨落娆轻声劝慰,苏子祎却摸了摸下颌,用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张家媳妇,依旧面无表情,话语中也没什么语气。仿佛铁面无私般道:“张夫人,苏某需要将你相公的尸身带回去查验一番,不知可否?”

“这……不能让拙夫入土为安么……”张家媳妇略有些犹豫,可苏子祎却仿佛不容解释一般,冷绝道:“只三天。”

“可是,拙夫的尸身不是没问题么。妾身只想让他入土为安,早入轮回。”

“张夫人,你是在怕什么?”苏子祎突然双眼微眯,骤然间压迫感十足。哪怕是见识过狐王发威的梨落娆都被苏子祎此刻的威严震慑到,更何况是张家媳妇,看着此时的苏子祎,只觉得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三日。”此时的苏子祎有几分咄咄逼人。只见张家媳妇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花容惨淡回答道:“是……”

“阿辰,带回去。”

“是,公子。”苏辰闻声便将张家相公背负在身上,也不在乎他是个死人。苏子祎见苏辰将张家相公带走,于是拱了拱手,对张家媳妇道:“苏某在此谢过张夫人配合了。”语毕,便拉起梨落娆离开了张家豆腐坊。

见了方才那般的苏子祎,梨落娆回程的一路上并无去时那般雀跃,反而有几分闷闷不乐,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苏子祎见她仿佛不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小落娆,你怎么了。”

谁知梨落娆竟瞪了他一眼,似乎很是愠怒一般道:“苏子祎,你真无情。”

“喔?你且说说我怎么无情了?”苏子祎很是莫名,却听梨落娆言辞凿凿,有理有据道:“那个张夫人都那般可怜了,你却还非要夺走她丈夫的尸身。你还不无情么?”

“小落娆,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我却觉得那个张夫人大有可疑呢。”

“怎么会,张夫人那般好的人,又怎么会可疑呢?”梨落娆不解,苏子祎却只是笑笑,露出一副天机不可说的模样。

“无情,就是无情。”梨落娆踢了踢脚边石子,满心郁闷。突然驻步,扭头往另一边走去。

“小落娆,你是要去哪里?”苏子祎看着梨落娆的举动,觉得好笑,却又很是无奈。

“我去找栖歌,你别跟来。”梨落娆略有些赌气,也不回头看苏子祎一眼,便也不知道苏子祎此时,正挂着略宠溺的笑容看她。

“那我晚上去接你。”苏子祎打着招呼,梨落娆却也未理他,或许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生气吧。只是闷闷不乐的就走到了宁栖歌府上,宁栖歌见梨落娆如此,好奇问道:“小落娆,你怎么了。”

“我没事。”梨落娆语气淡淡,宁栖歌却好笑道:“难道是和小苏吵架了?”

“宁栖歌,我拜托你,别提他好么?”梨落娆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宁栖歌便由着她道:“好好好,咱们不提他了。那小落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

“好吃的?”一听到吃,梨落娆眼睛都冒光了。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吃的?”

“自然都是你喜欢的,跟我去前厅吧。”宁栖歌看着梨落娆不似别家女儿爱珠玉首饰,反倒只对吃的感兴趣的性格,觉得很是好笑。心想小落娆的性格真是好哄骗,该不会人家送她一只兔子什么的,她就会跟人家跑了吧。正思索着,却听梨落娆道:“栖歌,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苏子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表面看上去是神探苏郎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也是个可怜的未亡人罢了。”宁栖歌说罢叹息。

“可怜的未亡人?像张家媳妇那样的?”

“他啊,比张家媳妇更可怜呢。听说平日里张家相公送完了豆腐就出门去喝酒赌博了,倒是给他们张家增了不少压力呢。或许对张家媳妇而言,张相公的死反而是好事。”

“好事?我不懂,你们人类真是太复杂了。”

“呵呵,小落娆,别把自己说的不是个人一样。”宁栖歌笑得慵懒魅惑,梨落娆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忙话锋一转,问道:“苏子祎,他……怎么就是个可怜人了?”

“这个嘛……还是要等到有朝一日,让他自己来告诉你。”

梨落娆见宁栖歌也是那副佛曰不可说的表情,撇了撇嘴,觉得人的心事真是难猜,还是吃东西更适合她一些。

日渐黄昏,苏子祎虽未得梨落娆肯定的答复,却还是去了宁栖歌府上。结果却是一个洗衣婆婆为苏子祎开了门,引着他去见了宁栖歌和梨落娆。原本已经笑逐颜开的梨落娆一看到苏子祎,不知怎么想到他中午时候的冷血样子,便觉得心里不舒服,面上也冷了起来。

“小苏,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小落娆?让她一见到你就这幅表情。”宁栖歌见梨落娆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愈发就好奇了。

“我……哪是惹了她。”苏子祎苦笑着,将张家豆腐坊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结果未待宁栖歌评论什么,那位引路的洗衣婆婆却率先开口道:“苏公子,你检查过那张家相公的头顶了么?”

“不曾看过,难道……”苏子祎摸了摸下颌,仿佛想到了什么,倒似茅塞顿开一般恍然大悟。不由分说就走到梨落娆面前,急忙道:“跟我走。”也不待梨落娆同意,拉起梨落娆就跑。苏辰见状,连忙紧随其后跟去。

“苏子祎,你带我去哪?”梨落娆好奇,也忙不上与苏子祎怄气。只听苏子祎道:“去看张家相公的尸体。”

两人一路小跑跑到府衙门口。苏子祎提了张家相公的尸体,又打发了仵作,直到房内只剩下他与梨落娆、苏辰三人,这才开始细细摸索张家相公的头顶。一寸又一寸,丝毫都不放过。梨落娆看他那般认真紧张而又信心满满的样子,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也疑惑了,难不成,张家相公的死真的与张家媳妇有关系?可是……怎么可能啊……

梨落娆心思纷乱,眼睛却一直凝视着苏子祎的手。只见他原本在到处摸索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仿佛是摸到了什么东西。

“找到了。”苏子祎将手一抽,梨落娆也看得清楚。竟是一根针。

一根很长,却不是十分粗的针,应是寻常妇人家纳鞋底用的。

“这……怎么会……他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长一根针?”梨落娆似乎有点不肯相信,不肯置信的看着苏子祎。

“去问问张家媳妇不就知道了。”苏子祎轻笑,唤了句“阿辰”。苏辰会意,带着张家相公的尸体就跟苏子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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