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特科来说,大上海沦陷后会产生很多复杂的问题,有些在暗处的敌人会突然冒出现。
随着日军完全控制上海,日军的情报系统也会浮出水面,日本人用两天的时间就已经确立了上海军警宪组织和主要领导人。
****特科将两个人的名字写进了黑名单,一个是上海警察局局长,另外一个是上海保安团司令,这两个日军扶持的傀儡都会对****特科产生威胁,****特科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根据情报分析出在沦陷后的上海到底增加了哪些新的敌人,并掌握这些人的情况以及动向。
赵诗婷拿着文件走了进来,对一旁的周耀辉说道:“口红发来的密电。”她把文件递给了周耀辉。
周耀辉仔细地将文件阅读了一遍。
周耀辉吃惊道:“诈降?”他拿着电报陷入了沉思,“难道也是戴笠的意思?”
周耀辉认为自己很了解胡翼,他认为胡翼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有计划的,或者说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理由的,他是一个带有一点完美主义的人,是一个无法敷衍自己的人,他投降的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
周耀辉沉声说道:“看来军统上海站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赵诗婷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胡翼真是诈降的话,不管是他,还是我们,将来面对的状况都是非常复杂。”
周耀辉将胡翼诈降的情报汇报了上级,上级立即发来了指示:“立即确认口红的情报的准确性,不排除军统与日军合力打击我情报系统的可能性。”
周耀辉看到回电后心情有一点复杂,上级是不相信胡翼?还是不相信情报?
胡翼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周耀辉认为自己应该相信这个以前的朋友,周耀辉看着赵诗婷,说道:“我问你,你相不相信胡翼是真的投降?”
赵诗婷说道:“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他,但是凭我的直觉,说实话,我不相信。”
“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
情报人员一直是很忌讳这种带有感情色彩的判断的,但是这次对于上级的质疑,周耀辉和赵诗婷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许他们没有对胡翼做出什么判断,这只不过是对于一个朋友的了解,也许“判断”这个词似乎有一点生硬。
周耀辉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者胡翼的样子,他发现胡翼的样子已经有点模糊了,在脑海浮现出了胡翼那天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场景周耀辉记得非常的清楚。
赵诗婷看着周耀辉紧锁着的眉头,说道:“日军控制上海之后,一定会对我方情报系统进行彻查,按照上级指示,冬眠计划已经执行。”
周耀辉与她漆黑的眸子相对,“好的,我们静观其变。”
刘裕民自从失去了张小影以后,他的伤似乎好的很慢,他在南京病床上修养的这段日子里,他憔悴了许多,破破碎碎零零散散往事,就像是挥不去的尘埃,落在心头。
刘裕民今天穿上了中校军装,此刻已经走出了医院,准备向退守于南京外围的88师师部报道。
在来到264旅528团的时候,他见到了很多新的面孔。
这些都是新兵,有很多很多的新兵,从淞沪会战到现在,88师总共补充了三次新兵。
刘裕民心情很沉重。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陌生。
刘裕民见到了528团代理团长廖林,当他们俩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紧紧的相拥,男人之间的拥抱,所有的话尽在不言中。
廖林问道:“你说过要请我喝酒,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食言。”他的眼眶有点湿润。
刘裕民看着廖林,“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刘裕民的声音完全变了,声音完全沙哑,气流每一次经过声带都要进行剧烈的摩擦,看来声带受伤后严重影响他的发音。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带我去看看兄弟们。”
廖林一个立正,“是,团长。”
在淞沪会战中88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1营在持志大学的战斗中,958多人的1营,在刘裕民受伤后被兄弟部队换防时,还剩202人,1营原来的三个连长全部阵亡,现在1营的官兵从军官到士兵大多都是新兵。
“立正!敬礼!”1营营长一声令下,命令1营官兵向刘裕民敬礼。
1营的老兵看见了自己的老营长,因为激动,右手在半空中微微发抖。
刘裕民打量着这些士兵,用沙哑的声音说道:“1营是我原来所在的部队,全营958人,在上海与敌作战中,阵亡756人,我一直记得这笔帐,这是血债,只要我们又一口气在,我们一定会让日本人用血偿还!”说道这里刘裕民有点激动,他将眼神移向他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过了很久,才说道:“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一定会顺势南下,进攻首都,日本人不会给我们喘气的时间,他们只要敢进攻首都,我们就要让他们全部变成灰烬。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全团集训!”
“明白!”
在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以后,刘裕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继续要做什么,虽然那个最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了自己,他没有忘记自己承诺,他还是会,义无反顾。
时间的确太紧了,对于这些稚气未脱的新兵,将来遇到的将是残酷的战争和流血,刘裕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军队铁的纪律能让这些他们快速成长起来。
刘裕民心里有很多话,很多很多话,在南京住院的这两个多月里,其实他一直都很痛苦,张小影的死的确对他是一种很大的打击,但是他是一个坚强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待重新回到部队的那一天,他觉得这几个月似乎比十年还漫长。
他很清楚,与日军的血战还没有结束,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这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争,中国会付出很惨重的伤亡。
从战争一开始刘裕民就体会到了现代化日军作战的威力,两个国家军事实力的差距也很明显,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刘裕民在南京医院病房的时候,他也在考虑战术层面上的问题,从整个战略格局来说,军事委员会采用的国家战略是焦土抗战,更科学的说应该是以地域上的纵深空间换去战争所消耗的时间,这种战略也是考虑到了中国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与日本的差距,中国虽然在军队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是在武器装备,兵员素质,作战能力与日军还是有很大差距,不过日本国土面积狭小,自然资源有限,通过这一方法可以有效的消耗日军的战略物资。
这种方法是持久战争,只能消耗日军,并不能彻底击败日军,日本人完全可以通过沦陷区的资源来维持战争机器的运转,我们丧失的国土面积越多,日军获得的资源就越多,如果超过一定的限度,谈何焦土抗战。所以,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在宏观战略上主动进攻,就目前而言,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日军占领上海后就会兵锋南下,进攻南京,这一战将会是一场血战,刘裕民很清楚自己一刻都不能懈怠。
他现在在操场上观察着三个营的训练状况。
“团坐,三个营的训练都在进行当中,后勤部也将弹药供给各营,可以满足训练需求。”廖林跑过来说道。
刘裕民点了点头,“知道了。”
廖林看着他,问道:“裕民,你的嗓子现在还痛吗?”
刘裕民轻轻清了清嗓子,“没事的,已经好了。”刘裕民沙哑的声音与自己的年龄明显不相符。
“早在部队换防以后我打听过你的下落,南京的医生说,送你来到南京的时候还是昏迷的,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廖林提起了这件事的时候,刘裕民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记不记得在上海我有一个同学?”
“记得,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张小影。”
刘裕民的声音已经哽咽,“…她也是我的爱人。”
廖林吃惊道:“她是你的爱人?”
刘裕民鼓起勇气说道:“他死了。”
廖林突然怔住,这实在太突然。
廖林一下子站了起来,追问道:“什么!?他不是护士吗?”
“他去了后方的野战医院,被日军的轰炸机炸死了,三百多名医生护士还有伤员也丧生火海。”刘裕民有点哽咽。
“这群畜生!”廖林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过度的愤怒让他全身发抖,“那个女孩子…对不起…”廖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用力扶住了刘裕民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我从头到尾…没有和他说过话…没有说过一句话…”刘裕民几度哽咽,呼吸急促,眼泪滑过脸颊,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廖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遗憾,有的让人失望,有的使人伤感,有的叫人后悔,有的令人自责,但是这种遗憾已经不叫遗憾了,因为撕心裂肺的痛已经让遗憾失去了原来伤感的意义。
“我明白,我明白,裕民…”廖林意识到刘裕民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已经两个多月了,“哭吧,也许哭了就会好受些,你哭完之后,我觉得我们俩有一件事情要做,这场战争,我们一定要让日本人血债血偿。”
刘裕民哭了,528团的团长哭了,这个23岁的小伙子哭了,战争的残酷,战友的牺牲,张小影的突然离去,不管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生理上,刘裕民都受到了极大地煎熬和考验,他痛苦着,同时也在坚持着。
我们相信,刘裕民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好”就是恢复起来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会变得坚强起来。
不是的。
那是什么?
变的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