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丽都歌舞厅。
上海滩不知道丽都的人恐怕还很少,这里是一个鱼蛇混杂的地方,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女人。
最近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丽都歌舞厅的客人增加了三倍。
来的这个人当然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增加的客人当然全部都是男人。
沈媛媛居然来到了这里,她居然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她的工作是唱歌,她的职业是一个歌女。
以她良好的音乐修养,她表演的地方应该是音乐厅,而不是歌舞厅,他的观众应该是喜欢欣赏音乐的观众,而不是台下这群眼睛色迷迷的男人们,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颓废似乎有一种魔力,暂时麻痹痛苦的魔力。
上海滩之所以称之为上海滩,其中有一点就是歌女也能成为一种让男人乐意买单的职业。
从今天开始丽都将充满沈媛媛的歌声。
一件暗黑色的高领旗袍,一件毛茸茸的貂毛披风,丝制黑色手套,浓妆艳抹,红唇,弯眉,沈媛媛很性感。
很性感的意思就是会有很多男人去看他,这些男人通常会将沈媛媛全身上下看好几遍,看着她的唇,看着她的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这样大胆的看一个女人,因为他们会说,他们是在欣赏沈媛媛唱歌。
所以自从沈媛媛来到丽都后,客人变得更多了,老板的生意也变得更好了。
站在舞台上的沈媛媛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在舞台上随着歌曲摇摆着身姿,表面上是和着歌曲的节奏,其实这些动作显得是多么的多余,在沈媛媛唱歌的时候,很多男人都懒得去跳舞,他们更愿意坐在台下看着她。
今天陈敬支开了所有在暗中保护沈媛媛的人,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的上司要见沈媛媛。
舞台下坐着一个人,他只要了一瓶葡萄酒,他从开始就一直注视着沈媛媛。
黄文安现在非常的愤怒,他很想将台下坐着的这些男人全部踢出去,然后砸烂这个歌舞厅。
他慢慢喝完了一杯香槟,对旁边的服务生低语了几句,服务生点点头。
沈媛媛的歌演唱完了,接下来是舞蹈表演,那个服务生走过来,对沈媛媛说道:“沈小姐,有一位先生说请你喝酒,他说,他和你是朋友。”
朋友?沈媛媛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下,沈媛媛实在想不出这个朋友是谁?当她走到七号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答案。
“沈媛媛,你还能还记得我吗?”
沈媛媛打量着他,过了很久才说道:“是你?”
黄文安心中微微一动。
沈媛媛想了想,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悲伤,因为她想到了三年前,她想到了胡翼。
黄文安站了起来,“我叫黄文安,三年前我们见过,看来你想起了我,请坐。”
沈媛媛坐了下来,她的浓妆在灯光下看起来更加的妖娆妩媚,嘴唇红润,肌肤白皙。
沈媛媛想了很多种可能,黄文安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已经懂了很多事,她看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里面鲜红的葡萄酒,她在等黄晚安开口。
黄文安终于开口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媛媛看着黄文安,漠然道:“我们好像并不熟。”
黄文安鼓起勇气说道:“熟不熟不在于见面多少次,有些人天天见面,还是和陌生人一样。”
沈媛媛转过脸看着他,居然笑了,她拿起酒杯,将酒杯放在鲜红的嘴唇边上,喝了一口,鲜红的液体在杯中不停地晃动。
沈媛媛看着杯中的红酒,“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只见过你一次,但是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变了没有?”沈媛媛轻笑一下,又喝下了一口红酒,脸上出现了淡淡地红晕,她的唇膏留在了高脚杯上,她看着在酒杯中摇晃的红酒,目光迷离而又空洞。
黄文安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他看着沈媛媛的样子,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这里的繁华和颓废没有什么区别,你难道要一直颓废下去。”
沈媛媛转过头看着黄文安,慵懒道:“如果能让我淡忘一些事情的话,我更喜欢选择颓废。”
黄文安痛苦的看着沈媛媛,沉默了很久,说道:“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你并不适合这里。”
沈媛媛突然冷笑一声,看着黄文安,“回去?去哪?你又是我的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黄文安顿时语塞,他沉吟半晌,说道:“你家,由我帮你找一份比这个好一千倍的工作。”黄文安顿了顿,他很想说出昨天晚上他想了很多遍的话,“我会照顾你。”但是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家…”沈媛媛摇了摇头,眼神闪现出伤痛,她淡淡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没有家,工作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那些欺骗和伤害我的人不就是像看到我现在的结局吗?”沈媛媛看着黄文安一字一句地问道:“该换我问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陈敬告诉你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
沈媛媛没有说话。她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这一口酒将酒杯中剩下的酒全都喝完了,她狠狠地咽了下去。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沈媛媛没有理会黄文安,她拿起瓶子往高脚杯中倒酒。
“够了。”黄文安握住了沈媛媛的手,制止了沈媛媛继续喝另一瓶酒,沈媛媛的手苍白冰凉,黄文安接触到了沈媛媛的手,但他随即又将自己的手松开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只不过是听别人说,你在这里唱歌。”这个职业特工在沈媛媛面前突然变得不会撒谎了。
沈媛媛很大声的说道:“你撒谎。”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着七号位,大多数人都看着沈媛媛微醉的样子,他们都是男人,他们喜欢看女人醉的样子,特别是好看的女人。
“你们都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沈媛媛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去。
黄文安立马走过去扶住了她,“你喝多了。”
“放手!”沈媛媛用力甩开了黄文安的手。
“那好,我告诉你,我一直想见你,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沈媛媛不闹了,她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她居然冷笑一声,“你说完了。”
“我说完了。”
“我父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
“你不说实话,是因为你根本不敢说实话。”沈媛媛的眼神中忽然露出失望悲伤之色,“我一直在想,一直与陈敬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今天听到你的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害死我父亲其实是日本人…”沈媛媛毫无感情地将眼神移向他处,“你走吧,你们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黄文安以中央军校第十期全校第一成绩毕业,其身份当然是属于国民政府高层,所以沈宜文的死当然不是陈敬个人恩怨,是政府对于卖国行为的惩戒,所以沈媛媛在见到黄文安之后便明白,害死自己父亲,毁灭自己家庭的其实是日本人。
黄文安的心抽紧了,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想开口,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其实一直低估了这个女孩子,当时黄文安给陈敬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是沈媛媛接到了电话。
沈媛媛走了,回到了她的舞台上。
黄文安发现现在已经没有勇气看着沈媛媛了,沈媛媛变了,她已经不再是黄文安认识的那个沈媛媛了。
他很难将三年前那个阳光的女孩子与现在的沈媛媛对应起来,这个女孩子的眼神中不再明朗,她的笑不再阳光,她的眼睛可以看透男人的谎言。
沈媛媛在歌声中,逃避现实世界,陷入了自己的感情世界,原来,所有的人都在骗自己,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认识我的人,不认识我的人,他们为什么都要欺骗我。
爸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犯下的错误?沈媛媛的泪水悄悄地随着歌声流了下来。
黄文安在绚丽的灯光下,眼神露出痛苦之色,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他静静地看着沈媛媛,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苏州,中央军88师驻地。
刘裕民的脑子里只想这一件事情,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专注过了,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这种紧绷的紧张感,让他随时都精神饱满。
团部的侦察兵在驻上海日军司令部周围进行了秘密的侦查,八十八师已经在这几天将日军在上海的部署情况完全更新了一遍,每天侦察兵都有新的报告,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连长刘裕民和副连长廖林每天都在营部的办公室忙碌着,在作战地图上面,刘裕民和廖林密密麻麻的画上了很多新的地点,这些都是日军新增的碉堡。
日军将碉堡周围的房子全部拆除,扫清了射击障碍,并且每一个碉堡都是由钢筋和混泥土建成的,有的厚度甚至达到了三层,在中国就连最大口径的火炮都轰不动,每一个碉堡都是硬钉子。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也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每一个碉堡的方位都记下来,确保在****进攻时的突然性和准确性,这在作战中是非常重要的。刘裕民在地图上不停的画着,廖林拿着标尺在地图上不停地进行比划,团部内一片忙碌的气氛。
刘裕民皱眉看着地图,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