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2月13日,北平。
北平这几年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是军统、日军特务机关、****特科都很清楚这几年一点都不平静,在这两年三方至少已经死了九十八个人。
在北平失去中央军的军事存在后,日本人做的就是让北平的军统消失。
在军统眼里,这本来就是战争,因为日本人的目的本来就是让你死。
前门大街煤渣胡同,驶过来三辆小汽车,三辆汽车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旦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其中任何一辆汽车都能马上掉转车头。三辆车步调一致,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第一辆车和第三辆车走下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头发很短,显得精干而又麻利,这几个人刚下车,就站在了不同的位置,将所有能够接近第二辆车的位置全部封死,这样迅速并且训练有素的动作绝对不是一般的打手所能做到的。
显然这几个人是来保护第二辆车的,着究竟是什么人物,竟有着这么大的排场?
一个黑西装的人很恭敬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格子西装,头发高高盘起,眉毛很细,眼神冷艳,嘴唇红润。
宇野景子今天亲自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这是个很大的四合院,四合坐南朝北,在正厅里,景子坐在红木木凳上,后面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柜,上面装满了线装书,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就是放在案几上的一把日本武士刀,和这个冷艳的女人一样,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旁边的人马上沏了一杯上品龙井,景子静坐在那里,她悠然地看着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特工,“长官,客人来了。”
“请。”景子的命令一向很简洁。
在两个特工的护送下,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沈宜文。
沈宜文这次来北平除了将北平的生意迁往上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和景子举行一次秘密的会晤。
“沈先生大架光临,在下不胜荣幸。”景子的中国话在这个场合显得非常的生硬。
沈宜文没有说话,他停下了脚步,微微点了一下头,表情似乎有点严肃,在侍从的引导下,他坐到了景子的对面。等侍从离开后,终于开口道:“你们每一次的要求我都答应了,不知道这一次你们会有什么新的要求。”
景子不慌不忙的说道:“听沈先生的口气,明显对我关东军带有不满了,当然,对于以前关东军做过不尊重沈先生的事情,我在这里深表歉意。”
沈宜文轻轻哼了一声,对于景子的道歉显然不屑,“我觉得景子小姐的中国话说得比中国人都要好,景子小姐好像学什么都很快。”
景子看着沈宜文,故意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沈先生,为了应付想你这样的商人,我想必须知道的多一点才行。”景子接着说道:“沈先生,你是生意人,你的军火从哪里来我关东军是不管的,但是你将军火运往北平,交给二十九军,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来对付日本人,这件事情,我希望沈先生最好还是认清现在形势,免得产生一些很麻烦的事情。”
沈宜文也反驳道:“蔽人是生意人,很简单,只要有人给我钱,我就会给他货。”
景子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寒光,“此言差矣,二十九军进驻平津一带,宋哲元利用这个机会已经坐大,我希望沈先生停止与于二十九军的合作!”
这已经是在危协。
作为一个商人,在日本人面前沈宜文只能用商人的方式来讨价还价。
“停止合作?沈某人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景子接着说道:“我们在上海也非常需要得到沈先生的帮助,沈先生在上海滩一言九鼎,码头上的事,还请沈先生多多帮忙,我们给你的酬劳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宜文淡淡道:“不敢,上海的堂口很多,在下只不过是生意人罢了,没那么大的本事。”
景子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合同,她知道对付想沈宜文这样的人需要什么东西,“沈先生放心,只要与我们合作,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景子将合同递给了沈宜文,“沈先生考虑好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沈宜文拿着合同,看了一眼,这个合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手雷,过了很久,沈宜文说道:“这次的数量比上次还多。”
景子冷冷说道:“据我所知,这个数量对你来说并不算多。”
沈宜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考虑一下。”
“多考虑考虑一向是很好的习惯,上次让英国巡捕房查封的那批货,不知道对这件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
沈宜文没想到景子会突然问道这件事情,“我们并没有走漏任何消息,运送的途中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巡捕房一向查的很严,那天我们的运气实在很不好。”
景子看着沈宜文,“负责运送货物的人是谁?有几个人知道真正运送的东西?”
“都是陈敬。”
“你这么相信这个人?”
“不是我相信他,如果他不可靠的话,他在上海的各个堂口不会有现在的地位,据我所知,他没有出卖过任何人,他说的每一句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做到。”
景子摇了摇头,“我曾经研究过你们的组织,当我发现你和一个砍过你三刀的人居然成了朋友的时候,我就不明白了,我觉得你们中国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个女人当然不能明白在中国有一种地方叫做江湖,那里充满暴力和杀戮,但是那里好像都有着一些非常奇怪的规则。
这些规则不是什么信任和不信任,而是一种热血,沈宜文理解这种热血,每一个组织中的人都能够理解,因为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这种东西,所以才有了统一的帮派,统一的组织,这种热血就叫做义气。
沈宜文认为陈敬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找不到任何陈敬欺骗他隐瞒他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害死胡正阳的那一刻好像一点都不讲义气。
景子说道:“但是我只要知道一点。”
沈宜文说道:“你只要安安全全完完整整收到你的货。”
景子冷冷道:“你错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
“上次事件绝对不要有第二次,上次我们的损失并不小,土肥原将军亲自向我问起过这件事情。”
沈宜文当然明白景子的意思,“我知道。”他的声音似乎变得很小。
“所以刚才的事情你准备考虑几天?”
过了很久,沈宜文缓缓说道:“我想我考虑好了,我接受。”
沈宜文的语气很小,他说出来这几句话的时候好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神色显得很疲惫。
景子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好的,沈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来人,送沈先生!”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特工,很生硬地低下头对沈宜文说道:“请!”
沈宜文站了起来,他的内心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愤怒,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沈宜文上次曾经和景子在北平有过一次谈判,上次的谈判是不成功的,不成功的代价就是沈宜文在上海滩的码头出了乱子,有人举报他的商会走私毒品,而且人证物证俱在,沈宜文也吓了一身冷汗,并不是因为有人举报他走私这件破事,而是惊异于日本人在上海竟然渗透地如此之深,就连自己这个在上海滩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居然也没有发觉,看来青帮里面已经有人和日本人扯上了关系。
沈宜文想到这里后背开始发凉,因为他不知道就在自己的码头上到底隐藏着多少日本特务,整个大上海呢?
这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日本人已经拿着刀子偷偷来道了中国人的身边,而中国人还在呼呼大睡。
当时,沈宜文与宋子文的私交还不错,这场风波很快就摆平了。
从这次的合同上就可以看出来日本人的动作又变大了,他们的行动越发的明显,这在军事上这无疑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他现在是否想到日本人已经准备在北平动手脚了?
沈宜文毕竟只是一个商人,他无法将这些事情与日军军事上的行动联系起来。
沈宜文这次来北平是准备把北平的生意迁往上海,他和陈敬还有沈媛媛都来到了北平。
自从有了上次沈媛媛被景子绑架的事件后,沈宜文他对于沈媛媛的安全变得非常的小心,他只有沈媛媛一个女儿,他不想再出现丝毫的差错。
沈宜文觉得沈媛媛一个人在学校不放心,他没有再让沈媛媛去南开大学,因此他安排好了沈媛媛的一切,他为沈媛媛办好了毕业证,他得知沈媛媛想做音乐老师,于是派人物色上海最好的音乐教师,等沈媛媛和他回到上海后为她教习音乐。
沈宜文派人将沈媛媛从天津接到了北平,他要让沈媛媛时刻都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沈媛媛对父亲如此不顾自己感受的做法非常的生气,已经三天没有主动和沈宜文说过话了。
沈宜文没有向沈媛媛解释过,对于沈媛媛的任性通常都是呵斥一翻,于是本来就不好的父女关系变得更加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