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注意到了少年口中对酒鬼称呼的变化,心中颇为无奈。他知道,少年因为酒鬼的原因,对格朗克村长产生了偏见。且不说他这些愤慨之言是否属实,单凭小村祥和的气氛断定守望者一事,便有些草率了。
“阿墨,你刚才说的事情,应该都是自己的猜测吧?”杰森见少年话语越来越偏激,只好出言打断,提出疑议。
“不错,但事实与我的推测,不会相去太远!”少年坦然承认,但并不觉得自己对村民们的看法有失公平。
“……”杰森摇摇头,皱眉沉默片刻,又道:“阿墨,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吧!”
经过这一番倾吐,少年的心情缓和许多,心里的愤慨渐渐消隐。他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雪松城,将霍恩镇长的信交给思诺城主。故此,少年没有继续指责村长,点点头道:“嗯,按照原定计划,我们下一站是比苏镇,之后租赁马车,走大路,这样可以快些抵达雪松城。”
“比苏镇是个大城镇,比黑石镇要繁华许多,或许我们会在那里碰到来自雪松城的军队。”云小姐对黑石镇的安危很是担忧,提到比苏镇,就想到了援军,心情更是有点迫不及待。少年皱起了眉头,因为一旦碰上来自雪松城的援军,以任务为借口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他没有为此太过担心,由于不知疲倦,连续赶路的缘故,他们在第四日傍晚,就走出了霍姆莱通道。从时间上来看,雪松城的援军,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到达比苏镇。等离开比苏镇后,众人乘坐马车,顺大路而行,如此便可避开来自雪松城的援军了。
众人行出没有十里路程,身后远处奔来一匹骏马。马背上的骑手,他们都认识,是格朗克村长的一个儿子。骑手乘着马,驰过众人,朝远方的比苏镇方向行去,并没有与众人打招呼。
“这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追我们么?”杰森看着疾驰而过的骑手,有些不解。
“哼!”田阿墨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带领众人继续前进。
云小姐则有些面色难看,皱眉道:“看来,村长并不相信我们,派人到比苏镇打听消息去了。比苏镇有冒险者公会,可以通过购买的方式,得到许多消息……不对!黑石镇也有冒险者公会,父亲完全可以将信笺的内容,以魔法阵投影下来,直接传输到雪松城的冒险者公会!可他叫我们以最笨的方式去送信,难道……”
云小姐冰雪聪明,看到骑手路过,立即想到了什么,遂转向少年,盯着他兜帽下模糊不清的面容:“田阿墨!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只晓得,这次任务,是将信笺送予雪松城主,其余一概不知。”少年话语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那封信呢!我要看!”云小姐死死望着他,仿佛要将其看透。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语音依旧平静:“云小姐,你忘记镇长大人说过的话了么?”
“不用拿父亲来压我!”
“好,那我便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归队!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少年语气一转,忽地变得严厉铿锵,仿佛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般!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们……”云小姐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虚,顿时没了意识。
少年接住昏倒的云小姐,并将她送到目瞪口呆的杰森跟前,淡淡道:“云小姐情绪暴躁,看来是过于劳累了。你背她一会儿,让她多休息休息。”
“……”众人对云小姐的话皆有些迷惑,杰森却听出了些许端倪,有点欲言又止。尤其是看到云小姐被少年弄晕,他对心中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
“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吧!不要辜负了镇长大人和怀特智者的期望!”少年丢下一句,转身继续前行。
听到这句话后,杰森的心里变得异常沉重,眼中也有些湿润。他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是怀特智者将他养大。可他不明白,这睿智的老人,为什么不将自己的名额让给其孙女……
第六日,清晨,比苏镇外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他们身形瘦小,脸旁稚嫩,一看就是群涉世未深的孩子。为首之人,裹着宽大的兜帽斗篷,他身后则是一健硕青年,和一面带悲意的黝黑女子。
这队人正是田阿墨一行,他们经过一昼夜的停停走走,终于抵达比苏镇。其间倒是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只是又遇到了奥德派因村的那个骑手。云小姐醒后,没有再与少年吵闹,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比苏镇,俨然是一座城墙高大的石堡,虽然占地面积与黑石镇相当,但其中建筑甚为高大、密集。可以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地方,但众人踏入石堡后,感觉到的只有清冷与寂静。
街道上,空荡荡的,丢弃着各种散乱物品,看不到任何行人。田阿墨见到这幅破败景象,心里一沉,眉头紧紧的凝了起来。
田阿墨带着众人,沿街道前行,忽地看到一个坐在躺椅上,悠闲晒着太阳的老人。他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与比苏镇清冷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少年啧啧称奇,以为他是“隐士”,遂行到他跟前,恭敬问道:“老先生,您知道比苏镇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老人睁看眼,清澈的目光,透出深邃宁静之意:“你们是从黑石镇来的吧?”
田阿墨有些惊异,仔细望了老人片刻,才缓缓点头。
老人从椅子上坐起,上上下下打量少年片刻,笑道:“不错,霍恩镇长果然没看错人……你们跟我走吧,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少年看着老人站起,转身行入身后的石楼,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
“我是雪松城城主思诺大人的大管家,特奉命来比苏镇接应你们。”老人说完,再没有理会少年,独自转入了后堂。
少年咬咬牙,转身对众人道:“走!我们跟上去!”
踏入石楼,少年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比苏镇的冒险者公会。高大的发布任务石屏,规整的环形柜台,这一切都显得十分大气,不过此刻透出的尽是萧凉。转过前厅,进入后室,一束巨大的光芒出现,耀的众人睁不开眼。
待适应后,众人骇然望见,整个厅堂中央,竟刻画着一个无比繁复的巨大魔法阵!老人垂手立在光束旁边,看向众人:“不出半日,兽灾就会蔓延到比苏镇,因此需要开启空间魔法传送阵。你们排好队,三人一组,站到魔法阵中央!”
众孩童没有动,纷纷望向少年。
“按老先生说的做!”少年没有犹豫,对众人点了点头:“杰森,安达,里斯你们三个先来!”
杰森与队伍中的其他两个年长孩子立刻出列,行入魔法阵的光芒里,按照老人的指示,站定位置。之后,老人一挥臂,手上出现一根闪耀着蓝色辉光的法杖。随一段冗长咒语的结束,光束忽地耀眼起来,将法阵中的三人完全淹没。
“嗡——”古怪的震鸣声过后,光束恢复如初,而法阵中的三人,却不见了踪影。接着,众孩童在少年的安排下,一批又一批的传送离开,最后只剩下少年自己。
“该你了。”老人面无表情,但话语中透出了一丝疲惫。
少年望着老人,摇摇头:“你呢?你不走么?”
“我自有办法……”
“后面那匹马么?它的速度,应该不足以快过兽灾的蔓延吧?”
老人叹了口气,语音有些苍凉道:“我的生命,已迈入迟暮,而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不觉得,迈入迟暮的生命,才更要精彩么?”
“唉……你这年轻人!”老人收起法杖,行到魔法阵最中央,将镶嵌在其中的白色宝石取下,喃喃道:“你会后悔的……”
少年看着光束渐渐消失,摇摇头打趣道:“难道在你看来,我的实力,还比不过一匹马么?”
“那马儿又不能说话,怎么能比得过你?”老人被少年逗乐了,也开了句玩笑:“好啦!别光看着,帮我把地上的魔法阵破坏掉。”
“你随便施展个土系魔法,不就可以了么?”少年撇了撇嘴,以为老者在糊弄他。
“你这年轻人!懂得倒不少!”老者连连摇头,手一翻,掌中出现一把镶嵌着黄色宝石的短剑:“可惜,我只会空间魔法……”
少年看他用剑刃将地上图案刻花,暗暗摇头,上前夺下短剑:“老先生还是一旁看着吧!这样下去,恐怕明日早晨也无法将魔法阵破坏殆尽。”
老人哭笑不得,他原本就没想将魔法阵完全破坏。况且,魔法阵这东西,只要破坏几个关键的符号便可,根本没必要将其完全破坏。当然,如果能完全破坏掉更好,那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少年待老人退远,深深吸了口气,旋身横剑,施展出一套繁琐的剑法。此剑法名为遮雨剑,方一施展,少年的身影便被一片寒光淹没。接着,金属滑过岩石的尖锐声接连不断响起,一蓬蓬石屑四下乱飞,场面无比壮观!
盏茶功夫后,剑光消失,露出负手而立的少年。老人抬眼望去,便见得原本平整的岩石地板,此刻竟到处是坑洼,没有一处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