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之一边在一家裁缝店里试穿着梁国的衣服,一边问一旁同在试衣的玫染:“这就是你说的‘遍地古树、香花处处、流水潺潺’?!”
玫染望了望窗外连成片的土屋,干咳了一声道:“所以说,百闻不如一见哪。”
顾澜之白了她一眼,戴上了红艳艳的面纱,说道:“这里干得连云都没几朵,满大街的女人都晒得满脸的斑,就没几个是白的。”她想了想,又换了块粉白的面纱,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俩的脸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玫染的手顿了下,轻声道:“要不,我们没事不出门?就呆在屋里?”
顾澜之看了她一眼:“你能憋得住?”她又回首看了看屋外的土屋,嘴角却绽放出了一丝微笑:“不过,这里却又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不同于赵周两国人的保守内敛,梁国的民风十分开放彪悍,街上总能见着跨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过的女子。房子都土得掉渣,可这一点也不影响梁国人过日子的心情。满大街都是小商贩,卖烤肉的、卖水果坚果的、卖烈酒的,谈笑声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里盛产各种坚果,由于昼夜温差大,水果也都长得又香又甜,品种却太少。刚刚入秋,这满大街卖的几乎都是葡萄。
他们一行人装扮成商旅先在一个客栈安顿下来。然后,顾澜之又派随行中一名熟悉梁国情况名叫康十六出去寻了个合适的院子,再添置些家具,便都安顿了下来。
一番下来,顾澜之觉得这个康十六办事很利落,很对她的胃口,便又派他去街上租了个不大不小的门面,装修了一番,再挂上个大大牌匾:“让你变美丽”。她若是在赵周开这样的美容店,就一定会起些“醉芙蓉”、“羞花”之类的含蓄的名字,可在这里,一定要直白,太含蓄是行不通的。
顾澜之买了很多的杏仁,又将这些杏仁都捣成泥,再带上一篮子的鸡蛋,就拉着长嘘短叹的玫染去店里了。玫染无奈道:“小姐,你要不还是再开个吃食店,这个就……”
顾澜之严肃地对玫染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两个卖鞋的,一起到一个叫非洲的地方卖鞋,可去一看才发现,非洲人却都不穿鞋……”
玫染打断道:“那这两人都回去了?”
顾澜之故作高深地举起了食指摇了摇:“不不不——”她顿了顿接着沉声道:“重点就在这里!其中一个卖鞋的回去了,而另一个却留下了。”她接着勾唇一笑道:“留下的那个最后成功地卖出了很多鞋,他让不穿鞋的非洲人都改变观念穿上了鞋!”
开店的第一天,门口便围着许多对着店门指指点点、高声笑闹的梁国女人,却没有一个人进去。
顾澜之便戴着面纱,在店门口脆声叫道:“今天来美容的,全部免费,不过一次只能进来四个人。”
“口音好奇怪,像是周国人……”这群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皮肤好白的样子……”
“反正不要钱,要不进去试试……”
……
顾澜之让最先进来的四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分别躺在四张床上,然后用毛巾将她们的头发和衣服包好,再将和好的杏仁和鸡清轻轻地涂抹在她们的脸上,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再用清水将她们的脸洗净。
然后那四个女人对着镜子一阵尖叫,连不迭地道了声谢后,便都抚着脸迈着大步冲了出去,屋外便又是一阵激动的喧嚣。
很快,又进来四个,四个刚走,又进来四个,甚至有女人为谁先做而在外面争吵不休。
到了傍晚,原料全用完后,顾澜之才和玫染关门回去。
上了马车后,顾澜之揉了揉被尖叫声刺得发痛的耳朵,不耐地对玫染道:“明儿叫康十六招几个细心点儿的梁国女人来打下手。”
玫染笑道:“小姐做生意真行,真是到哪里都能赚钱!不过,殿下给了那么我们那多的银子,怎么也花不完,还要遭这份罪干什么?”
顾澜之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掀开车帘,深吸了口略有些凉意的空气,又望着天空中金黄的圆月,懒懒地说道:“在这里无事可做、整日发呆的话,我会无聊至死的。”
而此时的赵恒也在注视着圆月,轻声对身旁的舒怡说道:“梁国虽安全,却也太过荒凉,不晓得澜之到了那里会过得怎么样。”
舒怡淡淡一笑:“殿下不必忧心,舒怡以为,顾小姐是个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人。”
赵恒月光般清澈的容颜上浮出丝温暖的笑:“是,想必会很自在。”
最近赵书简的病愈来愈重,有时甚至到了谁都不认识的地步,糊涂时便会不停地唤“墨秋”这个名字。赵皇宫上上下下一时人心惶惶。那些个没有一儿半女的嫔妃私下里都哭得肝肠寸断。循祖制的话,皇帝驾崩后,她们这些个无所出的嫔妃都是要出家为尼的。
顾淇之却还抱着一丝侥幸,她自认身份特殊,赵国应是不会让她也出家的。可碧兰打听来的消息却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碧兰说赵国在之前也曾有两个来和亲的别国公主,都无所出,皇帝驾崩后,她们的下半生都是在庵里度过的!
得此消息后,顾淇之便整日像困兽般在自己的春萱宫里游荡,难道她的下半生就要这样完了?她照照镜子,看着自己如花般的容颜和满头漆黑的秀发,便心痛不止,她不能想像这一头美丽的秀发被夷为平地的惨景!便令宫女们将所有的镜子都砸碎,一个不留!
在极度彷徨不知所措之际,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英挺的身影。对!太子!他曾用那般痴情的目光注视过自己!他对自己也一定是有情意的!他还是未来赵国的皇帝,有了他的保护,自己一定不会去庵里的!想到这里,她便不顾一切地提裙向东宫奔去。
“殿下,淇贵妃求见。”一个小太监上前通报。
正埋首于一堆奏章中的赵恒头也不抬地不耐道:“她来做什么?告诉她,这于礼不合,让她回吧。”
“娘娘,殿下说,这于礼不合,请娘娘回去。”小太监走出去,小心翼翼地对顾淇之说道。
顾淇之像被浇了盆凉水,瞬间冻在原处,她打着寒战缓缓转过身,脑海中不停地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