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侍女轻微的鼾声和着窗外的虫鸣,衬得这夜愈发的静谧。
疲惫的顾澜之卧于软若浮云般的被褥中,却无法入眠。
终于见着了令自己动了心的人,却又不敢上前,因为她实在赌不起,这一赌,便是一生啊。她若是从了,这一生便耗在与小三小四小五小N无休止的争斗中。可那人权势滔天,却又似乎执着得很,她该如何是好?顾澜之思来想去,终是无果。
她朦胧闭目睡去时,似听到了一阵飘渺的笛音。
第二日,顾澜之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这一夜的睡眠令她一扫前几日奔波的疲惫,又变回了水润肤白的模样。
“玫染见过小姐。”正当她揉眼伸腰时,一名纤腰丰臀的侍女恭敬上前,深深地低头行礼道。
玫染?!顾澜之一惊!望着眼前这死而复生的孙梅儿,心中大呼荒唐!她竟真的来了。
孙梅儿,不,玫染抬首冲顾澜之盈盈一笑,没有半分的局促,从容之极。
顾澜之面对心理素质完美成这样的特工,不禁泛起股无奈之情,说道:“孙姨娘,别来无恙啊。”
玫染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笑着回道:“多谢小姐关怀,玫染一切安好。”就好像在答“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一样。
顾澜之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顿了顿,她望着玫染如画般的美貌容颜,心想,这般美貌,又那般的温存似水,难怪顾凭文会对她情根深种。
顾澜之不悦地沉声道:“三伯母因你而死,你可知道?”
玫染温声微笑道:“玫染知晓。”她接着又缓声道:“然,她若不动杀心,又如何能置自己于如斯境地?”
顾澜之一时语塞,不竟有些恼火:“三伯父因你之死颓唐颠狂,你可知晓?”
提到了顾凭文,玫染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可她却仍垂目努力微笑道:“玫染身负家国使命,不敢耽于儿女私情。”她接着道:“请小姐海涵,体谅玫染苦处。”
说罢,竟重重地匍匐跪倒。
顾澜之坐在床上,尴尬不已,红着脸道:“行了,往事已矣,起来吧。”
“谢小姐……”玫染缓缓直起身:“玫染服侍小姐起床。”
这玫染竟连丫环的事情都要做?真是用炮弹轰蚊子。顾澜之忙道:“这些事下人来做便好,你保卫好我就行了。”
玫染却微笑道:“小姐有所不知,玫染现在便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小姐身边日常事务的总管,这是殿下吩咐的。”
算了,谁服侍还不都一样?顾澜之叹了口气,和衣下了床,踩着厚厚的地毯,端坐于镶着宝石的铜镜前,轻声道:“那便梳头吧。”
玫染拿起玉梳小心梳了起来,顾澜之的头发如墨般倾泻而下,晨光于其上跳动着令人炫目的光芒。玫染一双灵巧的手穿梭于其间,很快梳起了一个倭堕髻,一侧只别着一只碧叶簪,两绺青丝从耳畔边滑溜溜地垂下。这发型倒显得顾澜之纯美中透着娇俏,益发楚楚动人。
顾澜之赞许地看了眼玫染,心想,这特工培训真是下了苦功了。
顾澜之又从满是衣裳的柜子里挑了件水绿色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穿上去竟十分妥贴合身。顾澜之这一打扮,如桅子花般温润清新,将她的气质完全烘托了出来。
玫染又唤来小丫头布置了早膳,十分从容有素。顾澜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心想,这个玫染倒是个稳重体贴、知进退的,这一点上确强过茉白许多。
“玫染,我想知晓关于周国现在的情况。”顾澜之用完早膳后,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说道。她很担忧自己假死讯带回周国的后果。
玫染掩饰地垂下目,轻声道:“玫染不知,请小姐见谅。”
顾澜之冷笑了一声:“你刚才说,你现在是我的大丫环?你确定不是别人的?”
玫染头更低了,却仍是一言不发。
顾澜之冷冷地望了眼玫染,却也不再说什么。
这将军府里的管家是名叫做魏光的慈眉善目的老翁。所有的仆从和侍卫对顾澜之都恭敬无比,他们之间连窃窃私语都少有。这魏大将军不常回府,这府里却如此的井井有条,看来这个将军府的管家真不是个吃素的。然而这偌大的将军府被他管得死气沉沉的,倒是辜负了美景。
顾澜之有些烦闷,她觉得自己与被关到金笼子里的鸟儿的不同之处在于:她的笼子显然要大一些。
她一天都呆在潭水边的静水阁里,不停地用写字来打发时间,连午饭都是玫染命人送过来的。
练到傍晚时,顾澜之对着清潭里倒映的粉色流霞轻叹了口气,烦躁地将笔掷于纸上,顿时污了一片。她再这样下去,真要给逼成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了!这日子实在是太不适合她了!
“好字,只是耐性欠些……”一声沙哑中透中几分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顾澜之给惊得一颤,忙回首一看,却见赵恒和一位老者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他们的身后跟着舒怡。
当着丫环和老者的面,顾澜之不能不给赵恒的面子,她忙装模作样地惶恐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赵恒对身边的舒怡使了个眼色,舒怡立即安排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
那老者看着温顺的顾澜之,满意地揩须道:“此女十分知书达礼、纯善爱人,兼才智出众,确堪为殿下的良配啊——”
什么什么啊!顾澜之听了头皮一紧,不禁微挑了下眉,这老头前面说得还不错,后面却在说些什么啊?
赵恒温声道:“澜之,这便是你的义父,魏大将军。魏大将军是特地从军营赶回来的。”
原来是新爸爸!顾澜之只好冲魏将军跪拜道:“见过父亲——”
魏将军忙虚扶起顾澜之道:“我儿不必如此多礼。”接着他苦笑一声道:“红石出家前曾与我说起过你,她对你一直放心不下,如此一来,她的心也安了。”
红石?出家?红石应该是袁大家的别称了。顾澜之不禁有些感动,她突然又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赵恒非要说动袁大家来当她的老师了。难道他早有这样的打算?
想着,顾澜之不禁抬眼瞄了眼赵恒:此刻的赵恒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俊美得过分的脸上表情淡淡的。顾澜之的心一跳,难道早就被他暗算了去了?想到了这里,她瓷白的脸上不争气地微微泛起了红晕。
赵恒望着顾澜之,今天的她打扮得格外清新雅丽,身形妩媚窈窕,细腰纤纤不足一握,虽未着半点粉黛,那张美丽的瓜子脸却仍散发着莹润的光彩,美目中流淌着聪慧和狡黠。这顾澜之的八分美丽,到了赵恒的眼里便成了十二分。但一想起她昨夜那冰冷的态度,赵恒便又生出几分恼意。对顾澜之,他本想放手,可时日愈久,他便愈是难以放下,几乎成了执念,大概这便是他命中的魔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