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下到了山下。余家的破屋变成一个雪馒头。
一大早,潘氏病在床上,提不起精神做柳家的活。余世松偎在床上还在鼾睡。
“娘。你不好意思去找村邻帮忙,我去试一试。看能否找柳家借个柴屋住一阵。”福香把饭摆在她床下的踏石上,留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潘氏已经没有管福香的心情,只忧着没有住处,不知如何是好的事。
福香进屋了一趟,然后背着个小布袋,拿个扫帚,一路扫雪,一路去村里。
天还没明,村里的孩子们都温暖地窝在床上做梦。
福香敲响柳家大门。柳家大叔起得早,打开门,见到是她,脸上闪过笑容,连忙叫她进屋。
柳大树在村里有威望,平常看着有些严肃。福香只是见过他,从未说过话。第一次看到他对小孩子这么和蔼。毕竟灵魂不小,前世在高家又做过大丫环,想到昨天柳三妹拿走的一包梅花豆干,也不惊讶。
“柳大叔要出门?”福香把扫帚放到柳家屋檐下一角,大方地冲他笑,正好找他谈事。
柳大叔长得高大,三十六七的年纪,肩上挂着个布搭,穿着厚厚的长袄,眼角堆起笑意,“是的。我准备去镇上。”边说边看福香的表情,心中怔了怔,难道昨天大家说的余家房子要挡债的事,她还不知?
“柳大叔。我来找你,想请你帮个忙。”福香开门见山,向他拱手。
雪风吹得她小脸红扑扑地,她穿得不厚,但长年勤劳,身子骨很抗寒。一双如星的乌目闪烁着宁静的光芒,令人见了不免喜爱。
“进屋里坐着说。”柳大叔恍然一悟,她一定是来找他借钱,或者借住处的?见她年纪小,不忍强硬拒绝,何况人家还没说出口,想起昨天柳三妹拿回来的梅花豆干,其实他也想和她聊一聊。
柳大审在扫院里的雪,见福香跟男人进来,放下扫帚,跟着他们走进堂屋。
大堂屋里还点着油灯。毛氏在隔壁屋里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声音象嗡嗡的蚊子声。
“喝点热茶。”柳大婶倒一碗红枣茶给福香。
“大叔,大婶。我家有难,福香前来请求你们帮忙。”福香通地一下跪下,磕个头,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自顾直说,“福香欠你们的会偿还。福香会做梅花豆干,想必你们也偿过三姐昨天带回来的梅花豆干,只要你们肯帮我的忙,以后福香做梅花豆干赚的钱愿分两成给你们,待福香帮爹爹还债还,再加一成给你们。”
柳大夫妇被她说呆了,这毕竟是个七岁的女孩,虽然她会做梅花豆干,可是眼前余家要把事情抵过去,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柳家有些钱,十两银子不算啥,可是凭余家的能力,还有余世松好赌成性,要余家将来还清十两银,不可指望。而且,余世松不断赌,这一次柳家借十两,下一次又怎么办?
柳大叔的目光扫过福香的脸,下一次,恐怕余家得卖了这漂亮的丫头。
柳大婶却是定定地看着福香,心里在动。
昨晚上柳家每个人都尝了梅花豆干,个个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梅花豆干,只怕富贵人家的小吃,好吃得也不过如此。
柳大叔看到柳大婶心在动,没有立即表态,只是扶起福香,亲切地道:“你坐着说。你可知你爹欠多少钱?”
“十两。”
“你可想过。这一次我们帮了你,下一次他再欠钱怎么办?”
“所以我才来找柳大叔帮忙。”
福香泰然自若,一切谋划在胸,令柳大叔放下布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想我怎么帮你?”
“福香想和柳大叔合伙经商,柳家不是要在镇里开个小吃铺子吗?你们只需给我一角地给我专门卖梅花豆干,我打算卖五十文一斤,我爹和娘磨豆子,干杂活,一天至少可以卖十斤。如果做些好看的包装,从外地来上东圣峰的游客多,做成礼品,可以卖六十文一斤……铺钱我会分摊,这帐你们算得来,我一天卖十斤,五十文一斤,一天就是五百文,两天就有一两银子,除去成本,三天赚一两,一个月赚十两不是问题……”
前世,福香记得就是这个时候,柳家张落着在镇上开了个小吃铺子,所以她要把握这个机会。
柳大婶两眼放光,连柳大叔都定住了目光。
“可是你怎么肯定梅花豆干会卖到那么贵一斤?”柳大叔想在镇上开铺子,村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今天出门就是去盘铺子的。他以为,是柳三妹说出去的。所以倒没怀疑。
“东圣镇上卖小吃的不少,价钱也不便宜,可是你们看真的有特点的有几家?不是什么芝麻甜饼,就是桔子饼,这些东西都好吃,多了就令人觉得平凡,发腻。但象梅花豆干这种清香可口,嚼着又有味的东西,却是没有的,物以稀为贵。你们若不信,拿梅花豆干去找尹家或者孟家的人看看,问他们卖五十文一斤是否算贵?”前世,高家可是比尹家、孟家都富贵太多,真的豪门人家,宜氏家可是有人在京城当大官的。宜氏都说她做的梅花豆干,包装做好了,能卖七八十文一斤,福香定的这个价有一点偏低的。
每年都有各地的人往东圣镇上东圣峰同,来往的人非富即贵,或者商贾文人,大多是舍得撒钱的。所以东圣镇的铺子紧,柳家一直想弄个铺子,准备了几年才得了这个机会。
福香俨然一个精明的生意经。令柳家夫妇侧目。可是她整日在大蛙岭上跑,连来村里都少,怎么会懂得这些?一切都在她的了解之中。
柳大夫妇对视一眼。柳大婶心花怒放,昨晚尝了梅花豆干后,福香的影子就一直在她脑里盘旋。轻轻握着福香的一只小手,声音有些激动,“你觉得我们柳家怎么样?”
“柳家在大蛙村是大户。柳大叔又有威望。”
“你觉得柳大婶和大叔怎么样?”柳大婶略长的脸温柔热情得变味。
福香心中一怔,看到柳大叔欣赏而满意的目光,陡然明白,他们想我给柳家儿媳妇?
柳大叔的大女儿已经出阁,二儿子虽然十四了,因为挑,还没定亲……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好,肯定不会帮着二叔那边相媳妇的。柳二娃长得清俊,为人倒是不错,手脚勤快,在读书,就是不是读书的料,柳家只能让他多读点书,长点学识而已。
“你觉得我们家老二如何?”柳大婶的声音有点骄傲。柳二娃在方圆一带,可是算出色的少年。
福香没有打算拿终身之事来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么做,和卖自己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