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使仍欲争辩:“以前那是你们没拿到《淬火实纪》。现在你拿到了仍不给,这便不合情理了,拿不到秘籍,我是不会走的。”
“魏使,取剑前我跟你说,从你被选派出使商阕山开始,就注定了你是要失败的。不论怎样。不论闻观堂拿到了,或没拿到秘籍,甚至就算你将秘籍带回了魏国,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你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不除不快。这次有人借魏王和严观则的交戈,让你受牵连。现如今我给你找了一个好理由,告诉魏王,不管上山的是谁,闻观堂都不会将秘籍交给魏国。只要你把我前边一番话带到,魏王自会明白,矛盾在他和堂主之间,而不在你我。你至多不过是个传递坏消息的中间人,至多日后不受魏王待见罢了。反正…依你的婚媒和师承来看…以后也必然难受待见了。”
“你无须谈及我的家室,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为此失掉仕途,也与你无关。我是奉命上山,得不到东西,我不会甘休。”
卢相如将布包放在他脚下,带着仆从准备回房了:“我敬你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不会关你,也不会轰你,你愿意呆到几时,便呆到几时吧。你有你坚守的东西,我更有。不给你秘籍是肯定的了,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思。”
卢相如一行人便行向前院,留下落梅树下魏使孤单的身影。
拐进廊道前,卢相如思索再三,还是回转面孔,抛给了魏使最后一句话:“若要我说,带上你爱的人远走高飞,告别这种无谓的争斗不休。这是很多人望而莫及的幸福。”
等魏使把消息带回了魏国,天下便更加确信威力无穷的《淬火实纪》现今掌握在闻观堂手中了。晋国也得到消息。他们给卢相如的本就是能故弄玄虚却又无实际用途的假秘籍。这样晋国即可避避风头,免遭江湖各方的觊觎,又于己无害。两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本来关乎闻观堂生死存亡的灭顶之灾,就这样被卢相如迎刃而解,严观则对这位卢公子大加赞赏。不仅按照他事先的要求,封了右正使之位,还在堂中公然与他称兄道弟,出入随其左右,已然成为了堂主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
曲昔扉在卢相如面前也尽是毕恭毕敬,逢迎讨好。背后却整日里对着严观则哭哭啼啼、梨花带雨,泣诉怎么莫名其妙地自己头上就多出个上司。各种软磨硬泡、浑身解数也都使尽,不过从严观则对安梓涟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女人的眼泪,在他这是不起作用的。他唯一看重的东西,就是你能不能帮他成事。女人嘛,在触到他怒点、耗尽他耐心之前,都是先好言劝慰一番,哄一哄了事。
有些男人就不一样了,女人的眼泪绝对是致命打击。比如说姜若玦。当然了,也得看那女人是谁。
姜若玦拿着行信使节的旧年信件来给姬玄毓看时,姬玄毓比照着《葛家杂集》里的绝命诗,流出痛心的眼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相如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他不会。顺着这条线索走下去,一定能找到当年的原委。这么多年,我手中没有辩他清白的证据,真的是…苦了他了…”
姜若玦听她口中喊着什么如,又噙着满眼泪水,真想凑近身前为她拂去,再抱抱她,告诉她,没事的,都过去了,有我在!!恍过神来又知道这样做不妥。公主的眼泪又令他不知所措,打量着递到紫鸢手中的那部书卷,便道:“紫鸢,这书里…写了什么…我能否看看?”
紫鸢将书交予他,悄声说道:“这是葛廉大人死前的诗,以此来看,葛大人之死很可能与孟凡参军有关,而这些年来,都被误解在另一人身上。”
姜若玦捧过诗集,看那沾满血迹的诗篇,的确是在讲作者与污佞之人付命一搏的事。公主哭得那么厉害,难道她心中的爱人,是这诗的作者吗?!!哦哦,不对,她上次说在这首诗被发现前,有人无辜受累,断了姻缘。那应该是被误认为杀害了此诗作者的人。那人应该还活着,嗯,更不好的消息是,公主还可以爱他,还可以和他再续前缘。
他与自己这个无形的情敌没有什么交情可言,还没到了替他难过的地步。只是看着公主为他伤心,姜若玦心疼公主,便柔和了声音道:“玄毓…啊…公主,不要伤心了。你想要怎样查下去,本王今日许诺,若有需要之处,定会全然帮助你便是了。你既然说信任此人,那你我不遗余力,真相肯定能水落石出,昭然于天下。”
说完这番话,姜若玦忽而又有些后悔。自己本是想帮助公主的,能帮她了却心愿,能看到她的笑容,便是自己莫大的幸福。可是这件事,助她成功之日,便是给他人做嫁衣之时啊。
公主的哭声渐渐微弱,拭干了泪水,安抚一下心绪,向姜若玦道:“刚在是玄毓在贵人面前失态了,还望齐王莫要怪罪。”
“诶,哪里的话,公主方才是真情…真情流露。若这都要怪罪,那本王岂不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头。”
“只是不知公主…下一步是否还要有所行动?本王可能帮上什么?”姜若玦试探着问道。
姬玄毓心里对于下一步行动自是有数的,只是时至今日,她不想再牵连更多人进来,尤其他又是一国之王。便道:“往返两次查寻行信使节信件,已给齐王添了不少麻烦。齐王侠义心肠,帮助玄毓的情义玄毓铭记心间,若有一天心愿得偿,必定不会忘记齐王此番恩情。”
“哎呀,上次不都说了嘛,叫你不要跟我那么客气!再有,你我同为皇室,也不必非要齐王齐王地称呼,不如叫我若玦吧。”
姬玄毓略有些不适应,不过最后还是说出口来:“嗯,若玦,你在前面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后面的事…是我自己与别人的旧账,还需自己讨还。他人…呵…”她饱含辛酸地一笑,“也许无法体会其中的滋味。”
姜若玦望着她满含果决和忧郁的脸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道。她为什么不肯自己跟她一起追查下去呢?她已经不愿让自己纠缠在她身边了吗?单凭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查清来龙去脉,谈何容易?唉,也许她有自己的办法吧,毕竟,她也是燕国的公主。只是…他多么想站在她身边,保护着她,即使她心里现在只有另一个人。他也想站在他身边,共同完成一个她的心愿,即使这心愿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姜若玦走后,紫鸢向着公主道:“公主后面有何打算?为何不让齐王助您一臂之力呢?”
“齐王毕竟是外人,我要查的这件事,葛廉诗中虽未明了,但估量着便是孟凡作奸犯科的事情被葛廉发现了,才借刀杀人的。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这姜若玦他近来…”
“近来怎样?”紫鸢追问道。
“近来么…反正不管怎样,我去办的事不应该带着他便是对的了。”
“公主,您是想说,近来他见您的眼神,越发有情谊的了,是不是?”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没大没小的!!”
“公主别生气嘛。这若说起来嘛,齐王仪表堂堂,又是一国之君,又对公主有情谊,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紫鸢调皮地说。
姬玄毓见她越说越离谱,便正色对她道:“紫鸢,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和卢相如,此生是系在一处的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紫鸢收了嬉声。刚才那些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她跟了公主这么些年,怎会不知,他们的爱情,是至死不渝的。
于是便闭口不言,乖乖按照公主的指使去准备东西。
公主让她准备了几件兵士的衣物,还有宽松的便服,绳索和一些烛台。紫鸢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