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陛下,容某年岁大了,脑子笨拙,恐怕不能为陛下效劳。”
“容老何须谦虚,当年容帝师辅佐先帝时,年岁同容老相近。”
“不一样的,先父在世时曾说过,我只有保家的本事没有为官的本事,叫我终生不得为官,否则害人害己。”
“那就可惜了……”
随着年迈与年轻的声音交替,走廊转弯处拐过来两人,一个是头发已经渐白,但精神奕奕的老者,另一个是风姿俊逸的年轻人。
年老的是容家现在的家主容老爷,而年轻的来头更大,正是南国国主祁佑云。
南国建国晚于靖国,但南国皇室先祖追溯起来要从前朝云朝开始,祁姓是云朝的皇姓,现在也是南国的皇姓。当年靖国皇帝推翻前朝大肆屠杀皇族,祁佑云因为自幼体弱养在宫外逃过了此劫,待靖国建国初阵脚未稳又要面临蛮族侵略之际,前朝旧部占了江以南的城池建立了南国,云朝皇室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祁佑云顺理成章地做了南国之主,那时,他还不到十五。
“容府这别院建得甚好,容老,朕有个不情之请。”祁佑云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叫人实难拒绝他的请求。
容老爷眼皮一跳,神色不变地说道:“只要容某能做到的,陛下但说无妨。”
“因为一些事,朕会在坞城逗留几日,容府环境不错,可否容朕暂住几日?”
容老爷心中不好的猜想被印证,他表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但又必须露出高兴的神情,胡子都纠结得翘了起来。“城主大人见陛下忽然移居容府,恐怕会误会容某。”容老爷先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而后皱眉说道。
“无事,朕已经同万俟将军打过招呼了。”祁佑云笑得云淡风轻,将容老爷唯一能拒绝的理由给堵死了。他既然是来求贤的,当然不可能被容老爷三两句话给打发。
“……”容老爷再次僵硬地笑了笑,“那容某一会儿就安排下人去收拾院落,希望陛下能住得舒心。”
祁佑云笑若春风,嘴角扬起的弧度将他身上那种清贵之气展露无遗。
云朝崇美,风气较其他朝代要开放一些,对美的追求也达到了历史以来最高峰,祁佑云的母亲是云朝末代皇帝后宠里最美的女子,因而连带祁佑云也最得云皇的喜爱,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于是祁佑云便遭了秧,自幼大灾小难从未间断,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为了保护祁佑云,云皇就将祁佑云送出宫去,秘密交由当时掌管一方兵权的万俟将军代为抚养,那时候的万俟将军就是万俟臻的父亲,所以祁佑云才会如此信任万俟臻。
南国既然是云朝的延续,风气自然不变,大家对于颜好的人总是格外宽容许多,很多人都是用长相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
所以,虽然容老爷很不希望祁佑云留在容府,但面对这张俊逸超凡的笑脸,他也无法因为祁佑云使了一点小计谋而生气,只能认栽地招呼下人去打扫客房。
“容老陪了我这么久,理应累了,不如就唤个下人带我认路。”有容府下人在,祁佑云将自称从“朕”换到了“我”。
容老爷闻言觉得这主意不错,也没有说客套话,就安排了一个平日比较机灵的小厮来陪祁佑云,他则回房偷闲。
“你叫什么?”祁佑云虽然收敛了那一脸笑容,但态度依旧和善,即便面对的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
“小人名叫鹿子。”小厮微微低头,姿态恭敬,但那偶尔抬眼乱动的圆眼珠将他活泼的天性暴露无遗。
“可是梅花鹿的鹿?”祁佑云温和地反问道。
“是的。”鹿子应道。
祁佑云边走,边说道:“这名字倒有几分趣味,你在容府里待多久了?”
“快十年了,”鹿子满是自豪地回答,“我进府之前叫狗娃,小姐说名字难听就给我改名为鹿子,我这名字可是经过了老太爷认同的!”
鹿子虽然在说话,但眼角余光也一直在关注祁佑云,见祁佑云突然停了下来,他也连忙停顿下来,顺着祁佑云的目光看去,就见走廊二十步开外的树下,有人在执剑轻舞。
落叶纷飞,只用发带将一头长发披在身后的女子手执轻剑翩然起舞,碎裂的落叶纷纷扬扬如雨飘落,衣袖翻转间,一朵朵剑花舞了出来。而那张素净莹润的脸庞也在纷飞的落叶中时隐时现,每次瞧见都只是短暂的瞬间,可即便只是瞬间,那清亮明净的眼眸仍是被观者刻进了心里。
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人不是在舞剑,而是在劈刺空中飘荡的树叶,只因动作太过协调,举重若轻,给人一种正在轻盈起舞的感觉。
“那是何人?”祁佑云望着那给他一种熟悉感的舞剑人,禁不住询问道。
“我家小姐啊!”鹿子随口说道,他痴痴地看着,每次瞧见小姐练剑他都觉得很幸福,别家的下人哪有他这般好运,可不是每家的小姐都能像他家小姐这般美得超脱性别,咳咳……
“你家小姐怎会在这里舞剑?”祁佑云再问。
鹿子转头看了眼祁佑云,觉得这贵客问题太多了,但因为容老爷嘱咐过要他好生招待,他便只好回道:“因为这里离小姐的院子最近啊,我家小姐空闲时总会在这里练剑的。”
可能是被这边的声音惊扰了,容华停了下来,朝廊道望了过来。
鹿子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看清鹿子嘴里的小姐的样貌时,祁佑云怔了片刻,随即轻笑了声。
他可并没有特地查探救他一命的小恩人的身份,就连谢礼都是让万俟臻来代送。
不过两日又悄然相遇,足以用一个“缘”字来说明了。
容华见到祁佑云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将剑随手插进剑绡,将佩剑抛给了树上毫无存在感的昭,朝廊道走了过去。
“容小姐,还没当面感谢你的救命之情。”见容华走近,祁佑云微笑地说道。
“所以,你是专程来向我致谢的?”容华眉角轻轻扬起,目光明明很平静但因这一个细微动作看在他人眼里却带了些别的意味。
“……并不是。”祁佑云实话实说。
“哦。”容华既没觉得失落,也没觉得别扭,转身就那么若无其事地走了。
祁佑云怔愣住,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倏地展开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