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4日下午4点
“老头儿,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与马卡里奇坐在一辆在驿站廉价出租的破马车上颠簸着,马车内既没有舒适的沙发也没有精致的小窗,我们宛若被关入一个四方体一般,两眼和两耳都无法闻窗外事。
老头儿掀了一下门帘,向四处张望,还不小心吃到了车夫的白眼,他眼神里满是“土鳖,没进过城吧”的嘲讽。“别老掀帘看了,影响我正常驾驶。”他不屑说道。
我正欲发火,却被马卡里奇狠狠按住。“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言罢他缩回了车厢内。
“喂,马卡里奇,”我不满道。“你干什么。他那样的口气你能忍啊。”
“与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值得计较的。”马卡里奇言罢,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说你啊,你是不是怂。”我对他竖了一个中指。“你之前不是一直吹逼说什么你一个人从通天塔底砍到天界大门么,怎么没那个气概了。哼,吹牛。”
“随便你怎么想吧臭小子,老子是不吃你那激将法。”他轻描淡写地回道。“没几分钟我们就要到奥西里斯城了,我要先考考你:对于我们灵界的首都,你知道多少?”
“额…五界最大的城市?”
“对…还有呢。”
“是我们灵界的首都?”
“…..”
“你不要用看傻吊的眼神看我好吧,好了好了,我是乡巴佬,你不也是吗。在灵界边境跟我过了18年。”
“草,老子可是土生土长的奥西里斯城人。再胡说见没见过沙包大的拳头?”老头怒了,挑衅地比划着他巨大又粗糙的拳头。
我怂了,无声地缩到了角落。
“听好了,臭小子,一会儿不要让别人笑话你没见过世面。”马卡里奇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说他是若有所思,是因为他的前方正是门帘,而他目前的行径在常人看来就是在盯着门帘发呆。“奥西里斯城分为五大区,分别为位于北部的后城,位于南部的杜兰,位于西部的阿瓦隆,东部的黑天鹅,和位于奥西里斯城最中央的德拉库尔。而我们此次进城,便是从后城,也就是奥西里斯城的北门进。”
“德拉库尔?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惊道。
“你丫是真土鳖啊,拯救不了的那种。”马卡里奇重重叹了口气。“德拉库尔就是灵界的国师。我之前应该跟你大概讲过,在洛水历约13年时,灵界与天界由于执政者的换代开始了漫长的冷战。而德拉库尔先生与之后一直被强迫留在天界的人一样,是最后一批由灵界前往天界学习魔法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从天界逃下灵界的人。为此天界与灵界差点掀起一场战争。没有他,就没有现代魔法学和魔法工业学。所以灵界为了表彰他的贡献就将奥西里斯城最中央的那片区域改名为德拉库尔。”
“卧槽,怪不得我听过。“我嘟囔道。“他这么厉害啊,听得我热血沸腾的。那他还健在吗。”我被这史诗般的剧情震撼了。
“他还健在。已经160多岁了。”
“他怎么能活那么久?”我吃了一惊。
“关于魔法这种事我也不懂,反正大概就是因为他魔法这一块儿太牛逼了,所以才能活这么久。”
“我要是以后也可以成为这样牛逼哄哄的一个人就好了。”我环抱膝盖,感叹着。
马卡里奇望着我,蓦然地露出了笑容。“你肯定会的,臭小子。你背负着德拉蒂斯这一姓氏,不可能是个孬种。不过啊,”他脸色一变。“到了帝都,如果有人问起你的姓名,你可不要把你的真实姓氏暴露出来,你就跟我的姓,柯雅泰吧。”
“你又吃我妈豆腐!”
“草,我都老成这样了早就不好女色了,更别提你妈那种凶婆子。”马卡里奇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再说了,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这件事就这样了,你不想跟我的姓也无所谓,但千万千万”马卡里奇顿了顿,紧紧对上我的双眼,严肃地重复道。“不要暴露你的真实姓氏。”
我被他盯得发毛,急忙举手发誓。“我不会,我不会。”
“行,你可得正经把我说的当回事。我们快到了,你不掀开帘看看吗。”
“真的假的。”我急忙掀开门帘,映入眼中的便是北城区巨大古老的城门,而马车此时也停了下来有序地进入了等待入城的队列。我极目远眺,门内市井的繁盛,和鼎沸的叫嚷声在一瞬间就抓住了我年少的心。
我就如从没恋爱过的少年突然邂逅了一位曾出现于他春梦中的女郎一般,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这座浮华的城市。
“欢迎来到五界最繁盛的奥西里斯城。”马卡里奇不紧不慢地说道,语调中带着满满的骄傲。
8月24日
下午6点
正在书房小憩的阿尔巴克突然被一阵吵闹惊醒,他烦闷地压下心中的怒火,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米卡勒斯,这是怎么回事。”他推开门,询问着此时满头大汗,正想蹑手蹑脚逃离书房的管家。
“额,先生是这样的。”管家一边擦着汗,一边恭敬地答道。“门口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您有事谈。问他们姓氏他们也不答说是要给你惊喜,也没有预约。穿着也不像是城里人,很有可能同几天前闹事的人一样,是别人花钱雇来故意喧扰的。我已经找了几个人在驱逐他们了,现在正准备报警。”
“报警?不用那么麻烦。你给我把军装准备好,我倒是想会会这两个勇气可嘉的两位先生,竟然敢在我家门口惹事。”阿尔巴克侧耳倾听。“阿尔巴克,你这狗家伙还不给我出来。”“臭****,你家仆人不长眼睛不认识老子了?”本带着一丝轻蔑笑意的脸顿时被气成酱紫色,全然不顾还穿着便衣地冲了出去。
“先生,我还需要为您准备军装吗?”
“免了,”阿尔巴克气急败坏地一边大步迈着一边回复。“给我打电话找一队中央军部的人过来。老子堂堂灵界总司令,还需要警察帮我处理家事?”
米卡勒斯一脸的瀑布汗,心想这两位大爷也是够厉害的,军部的人要真过来了,这教训吃得绝不会轻。
“老爷子,你干什么啊,注意影响,多大点事,值得生这么大气吗。”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奥黛丽听闻阿尔巴克发飙急忙赶了过来。
“你也不听听他们在骂什么。一定是坑爹的奥布莱恩雇来的人。”阿尔巴克指着大门的方向吼道。“这种人就需要吃吃教训,我也算是纠正纠正这浮躁的社会风气。你别管,你再管…..”阿尔巴克一愣,突然想不到有什么能威胁奥黛丽的。
奥黛丽带着期待又无奈的笑意望着阿尔巴克。
“算了算了,你别管就是了。”阿尔巴克摆了摆手,大步地冲了出去。
“诶,那两位也是够可怜的。”奥黛丽感叹道。“那什么,米卡勒斯。”
“我在。”管家此时正恭敬地站在她的右侧。
“准备点钱,等他们挨完了打后,打赏打赏,就当封口费吧。多准备点,这种破事就别传出去让别人笑话了。”
“我知道了。”米卡勒斯鞠了一躬,便隐去了。
“我说,老头儿。你至于喊得这么恶劣吗,要不,咱们先撤吧。”我心虚地戳了戳身旁的马卡里奇。
“切,你懂什么。我和他那是革命老友情了。”马卡里奇把我戳他的手拨开。“阿尔巴克,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家门给砸了。”他扯着嗓子地大吼。
“先生,您要是再不走,中央军部的人一会儿来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仆人对于马卡里奇的锲而不舍也是十分无奈,觉得他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什么?!中央军部的人要来?!”马卡里奇面露喜色。“快来快来,你再让他把布莱克叫上,听说他现在是中央军部部长了啊。我当时还在中央军部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我私人秘书呢。”
卧槽这人是不是脑残啊。仆人心中暗骂,赶忙加紧力度地推搡。
“什么人,敢在我家门口叫嚷。”阿尔巴克一脸阴沉地走到门前,随手将堵在门口的家丁都拨开了。
“草,我就说你丫肯定是会来的。惊喜不惊喜啊,哥们回来了。”马卡里奇面露喜色,想要冲上去给个拥抱,被阿尔巴克一手推开。
“给我架进去去。”阿尔巴克望着马卡里奇,冷冷说道。“至于你,”他用阴冷的眼神扫向我。“看你是个年轻人,我给你个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
“是是是。”我也顾不上马卡里奇了,顿时就想撒了欢儿地溜。
“卧槽,你他妈还真跑啊臭小子。”已经被架起来了的马卡里奇对我吼道。“你给我好好呆着。”
我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跑吧,又不熟奥西里斯城,身上又没钱,万一迷路就真死城里了。不跑吧,又等着挨揍。
“阿尔巴克,老子是马卡里奇柯雅泰啊。你他妈眼瞎啊。”马卡里奇满意地看着我站在原地,便转过头对着灵界总司令吼道。
阿尔巴克眼神里扫过一丝疑惑,旋即回复了正常。“不可能,我认识马卡里奇,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活着,他也不会像你一样,邋遢猥琐,浑身散发着劣质酒味。”他鄙视地退后两步。
“给我带走!”
“等等!”马卡里奇见事态继续恶劣,只能扔下杀手锏。“四十二年前,你跟我去迎春楼的时候还是我付钱请你开的苞!”
阿尔巴克顿时脸色胀红,三步并两步地凑到马卡里奇身边,紧贴着他耳朵。“你他妈,这种破事都过去四十二年了,你还好意思当众提啊。”
“你这老不死的怎么变得这么猥琐了,我真的都快认不出你了。传言都说你已经死了。你他丫的失踪了18年,这18年去哪了。”阿尔巴克掩饰不住重见老友的开心,好奇地问道。从马卡里奇抛出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后,我们就被当作贵宾迎进了他巨大的豪宅。此时我正跟在马卡里奇身后,在奥古斯丁世袭府邸的走廊前行着。
“谁他妈咒我死,你给我查出来,我不阉了他。”马卡里奇愤恨地叫嚣。“听说你叫了中央军部的人来。”
“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阿尔巴克磕磕绊绊地应道。
“你还真想打我啊,草。我这身老骨头要真是挨了打,不得散架子。”
“你是不知道。”阿尔巴克叹了口气。“你失踪之后,局势变得更动荡了。阿西克去世后是亚瑟殿下接替皇位。殿下虽然表现得很完美,但他那么年轻,朝中自然有很多人不服。保皇派现在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不少保皇派随着风潮转入改革派。固然亚瑟殿下至今的表现已经为他赢下一批爱戴他的人民,但奥布莱恩这老狐狸的煽动性很强,他在指责君主立宪制时只字不提亚瑟殿下的睿智明理,将目前灵界的混乱的原因指向我们保皇派。三天两头的就有人到我门前惹事,吵死了,我也始没办法。到客厅了,进吧。”
我刚想参观参观富丽堂皇的客厅,马卡里奇就一手将我拦住。“止殇,你先去别的地方玩玩。我和你阿尔巴克叔叔还有事情要聊。”
“那要是这样的话,止殇”阿尔巴克少见的用慈祥的面容看向我。“你能先给我们两个老骨头一点私人时间吗。”
“阿尔巴克叔叔言重了,这是自然的。”我急忙点头。
“米卡勒斯,你把止殇先带到塞巴斯蒂安的房间吧。”阿尔巴克对管家嘱咐道。“止殇,一会儿我的儿子塞巴斯蒂安就回来了,他跟你年龄应该相仿,你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好,麻烦叔叔了。”我点了点头。
米卡勒斯轻轻地带上了客厅的房门。
“你们家的雪茄还是老味道啊。”马卡里奇抽着阿尔巴克的雪茄,躺进沙发里。
“省去那些屁话,马卡里奇。”阿尔巴克在烟雾的环绕下,眼神有些迷离。“止殇那孩子根本不姓柯雅泰吧?”
“的确。”
“所以你和伊丽莎白在18年前同时失踪,也并不是巧合了?”
“你应该知道答案。”
“所以…?”阿尔巴克扬了扬下巴,带着挑衅的意味询问道。
良久,马卡里奇低下头。“不错。”他答道。
气氛陷入一片安适的沉默。
“为什么要回到奥布莱恩的地盘?以一个死者的身份活着不是很好吗?”阿尔巴克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因为止殇该上大学了。”
“就因为这个?”阿尔巴克吃了一惊。“为此,你愿意承担死掉的风险?”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并不在乎再死一次了。”马卡里奇轻佻地笑了。
“那伊丽莎白呢?”阿尔巴克的脸色趋于严肃。“她不担心暴露吗。我能猜到的事,奥布莱恩肯定会猜到的。”
“她啊,”马卡里奇望向窗外,摇了摇头。“我是不想再回来淌这趟浑水的,但她坚持让我把止殇带过来。说是“孩子的教育是最重要的”,我问她那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你猜她怎么说?”
阿尔巴克用眼神追问道。
“她说:我相信我的父亲内心深处还是有良知的。他会放我在这僻壤孤独老去的。”
“难说啊,”阿尔巴克感叹道,深吸一口雪茄。“奥布莱恩已经变得越来越偏执了。良知?他若是有良知,又怎么会把阿西克殿下逼死呢。”
“你可别乱说。”马卡里奇吓得险些没夹住手中正燃烧着的雪茄。
“我便这样说又能如何?”阿尔巴克轻哼一声,以示不屑。“他要是敢动我,老子带着我军队里的亲信第一个反他,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混吃等死吗?他看我不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知道就目前而言,我不是他想动就动的。”
“你老了,不适合这样霸气的话了。如果我们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我一定会为你这深沉的逼鼓鼓掌的。”马卡里奇指着阿尔巴克,赞赏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你这胡茬子满脸的老家伙也好意思说我。”
客厅内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阿尔巴克,你走走关系,把止殇送进皇家军事学院吧。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路子的。”在闲聊了二人年少轻狂的往事后,马卡里奇切入正题。
“好。”阿尔巴克爽快地答应了。
“额?你答应得这么爽快?”马卡里奇愣了。
“自然是有条件的。”阿尔巴克面露狡黠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这孙子,有屁快放。”马卡里奇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新担任中央军部部长。”
“为什么?”马卡里奇皱了皱眉。“我已经老了,根本没法执行任务了。”
“你以前那做派也配叫中央军部部长啊?我一分配些机密任务,你也不交给手下,自己一个人就冲出去执行去了。”阿尔巴克白了马卡里奇一眼。“你是部长,不用你执行任务,你分配给手下就行了。本来布莱克就是临时部长,虽然我以为你死了,但还是想把这正式的中央军部部长为你留到我死。”
“你都拿兄弟大义之情来压我了,那我也只能屈服了。”马卡里奇撇了撇嘴。“不过既然我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了,这中央军部部长的位置交给我还有何意义。”
“你之前是坚定的保皇派,此次回归帝都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能稳固我们党内的信心,兴许还可以借机拉几个墙头草,止止颓势。”
“没想到你现在也关心政事了。”马卡里奇不乏鄙夷地说道。“之前最讨厌政治家的,好像是你吧?”
“我变了,马卡里奇。”阿尔巴克低下了头。“但你也变了,之前的你只是追求着濒死时刺激的一个中二少年,现在已经在为别人的后辈操心了。”
“好了好了,别提这个了,再提我跟你来气。还不是老子被那个甩手掌柜任命为教父了吗。不然我才懒得管呢。”马卡里奇面色有些微红。
“你呀,这些年不改的就是嘴硬了。”阿尔巴克闭上眼,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