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次郎一钻进了小语的帐篷,顺手就关掉了照明灯。黒暗中,小语压低了嗓子吃吃地笑着。八次郎问小语笑什么?小语说八次郎心虚了吧?!
八次郎在小语早就留好的位置上躺下来,说咱们俩是心有灵犀啊。
小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嫖不如偷。
八次郎愣住了,这句话从小语的嘴里冒出来,让他有点不敢相信。八次郎说她都从哪里听来的市井俚语?
小语说八次郎不会以为她是在真空中生长的吧?不就是说这个刺激吗,这道理她五岁时就明白了。
八次郎无语,八次郎寻思,自己费尽了心机,自以为是伯乐,最后可别成了千里马的草料。
小语问八次郎为什么不吭声了?
八次郎伸手拍了拍小语的脸,然后轻轻地扭了一下,说自己是一看见她,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语扭头躲开了八次郎的手,让八次郎别拿她当变形金刚。
两个人在黑暗中躺着,虽然这两天走得精疲力竭,早就有了要倒下去的感觉。但现在倒下来了,又似乎疲惫的劲头已经过去。两个人一点睡意也没有,在黑暗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都觉得自己现在全身精力充沛。
黑暗中,小语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八次郎有些愕然。
“你去把电灯关上吧。”
“灯是关着的,没有打开啊?”
“可是,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却在放着光芒。”
过了许久,小语才告诉八次郎,刚才,她的身体深处好像在放着光芒。她全身好像都被光芒裹住了,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美妙,就好象她整个人都要溶化了一样似的。
小语说,开始时,她只是看到一道波光,这道波光象是从天外而来,瞬间就淹没了她。接着,一道接一道的波光浪潮似的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所有的光都涌向那个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里聚集,在那里光芒万丈。照得她全身透亮。
小语说这不是一种幻觉,而是一个现实溶入到另一个现实中,就象一滴水溶入另一滴水。那是一种轻妙、袅绕、舞蹈一般升腾的感觉,在相互渗透、相互溶解中,没有一个具体的物体,甚至没有了她。只有呼吸,她的呼吸和那个并肩而行的另一个世界的她的呼吸,如同传说中至柔至美的仙乐……。这是另外的一个空间,她在一片空洞或者空灵中俯视,俯视剥落外壳的自己,俯视她的肌肉在匀均的呼吸中起伏。她可以穿透过几近透明的肉体,看到血管里的血江河一样奔流,听到血液澎湃汹涌的声音,和着灵魂深处激越的歌唱。而在激越的歌唱之中,世界又成为一道风景线。静静的、静静的就象是朦胧的月色,就象是马友友琴弦下流淌的河流,就象是不肯停顿的风拂过原野。就象草木在人们倾听的风声中拔节,莫名的花朵在风拂过时一波一波地绽开……。在这个时候,她如同在黑夜里出没的仙子,在她的思想,在她的血脉,张开洁白的薄如蝉翼的羽翼,在浪涛一样的无边无际的光芒中尽情的狂舞。
听了小语的描述,八次郎心里一阵阵兴奋翻滚。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费尽心机、费尽心血的东西终于有了回报。虽然刚刚开始,但八次郎已经成功地在她身上播下了火种。这火焰的熊熊燃烧,只是时间问题。八次郎感觉达到了比预料中还要好的效果。也比预料中发展的更快。
八次郎伸手抱住小语裸露的肩,小语把头枕在八次郎手臂上,用鼻尖贴着八次郎的脖颈。小语一动不动,仿佛只是在用鼻尖探试着他身上的温度。八次郎轻轻地抱着小语,感觉着小语身上弥漫着的清晰的气息和温度,突然感到胸中升起一股暖流。
帐篷顶上明晃晃的,可以感觉外面的月光十分皎洁。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子归的口琴声,八次郎觉得外面倾泻进月光,把口琴声映成了一个影子,拖得长长的,如同一层淡墨似的隐隐约约印在自己的心里。八次郎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小语,似乎看到那个光照不到的地方,小语身体的深处隐约闪动的光亮。八次郎坐起身来,静静地凝视着那光亮。八次郎想那光亮会不会是在风中飘荡的灵魂?但小语的双手把那光亮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就像在守护着那个在风中飘荡的灵魂一样。
八次郎久久地注视着那只是在感觉中存在的,若明若暗,摇曳不定的亮光,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八次郎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一瓶小二锅头,慢慢地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咽了下去。一种火热的感觉使便从他的喉咙慢慢往胃里流去,接着又从他的胃里、从他的血脉,向身体的每个角落扩散着。八次郎小心地把小二锅头盖子盖好,放回衣服的口袋里。
帐篷外的月光似乎随着口琴声摇摆不定。八次郎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踏着奇异的月光,走在一条梦幻般的小路上,他漫步走来走去。如水的月光下,口琴的声音发出不可思议的回响。八次郎就像在沙漠上行走那样,空间里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他不能也无法离去。这口琴声又让八次觉得似乎自己在一个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黑暗不停地走着,心里不断地期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小语似乎终于从梦中醒来,说是谁在吹口琴?
八次郎指了指子归帐篷的方向,说还能有谁?!
小语说这才不是子归哥哥吹的口琴声,他可从来都不会制造这种让人割肉似的声音。
八次郎说事无绝对,也许此时他心里被某种东西触动了呢?
小语摇摇头,说八次郎亏了还和子归哥哥同一宿舍住了四年,对子归哥哥一点也不了解。他在音乐上几乎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决不会有单纯幽怨、哀伤的声音表现什么。
如果不是子归,那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