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侯看着两人这般感情深厚。
冷冷一笑,广袖一甩。转身不愿去看她,“对下人都有这般宅心,却对自己姐妹苛责。本侯当初真是瞎眼看错了你。”
木颐和没说话,只微微喘息咳了几声,想硬撑出几分力气来,却敌不过身子无力。
见她不说话,西侯也没了性子,心底的火气也一时之间升不起,初时的一腔怒火全然都被这态度,这模样给糟心得散了一半。
“西侯,若不然…你休了我吧。”木颐和不知哪来了勇气,忽说了这话出来。
休妻?!一旁的春毓都吓傻了,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西侯猛按转身,疾步走到木颐和身边,带来一阵猎猎疾风。
周边气氛降至冰点,他的手无丝毫怜惜之情便掐了她的脖子,骨节都泛起微微的白,可见是用了力气。
“让我休了你?做梦吧!你木颐和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到如今还惦念着昭平王?本侯还真是小看了你的野心。”
西侯冷笑着,他那双冷酷,冰冷如深海的眸子。
好似淬着寒冰,冷到了心底。“死了这条心吧,你怎么着都是要葬在我宋氏一族的坟墓里!”
说完,西侯便甩袖而去,动作无一丝一毫停顿。
木颐和那双眼,死死地盯着西侯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不见,依旧死死地盯着。
那双充满血丝红肿的眸子,几欲眦裂。
春毓从地上爬起,走到木颐和身侧,“小姐,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出言劝了一句,木颐和才缓缓收回眸光。“春毓,说实话,事到如今,我都不恨不怨了,只求他休了我。他都不愿意…你说,这是为什么?”
“西侯被那燕舒蒙了眼,蒙了心,他瞎了……”
“别说了,被有心人听到你又倒霉,若有一日-我撒手去了。谁来护你。”木颐和伸手摸~摸春毓的手,“趁我还有力气,去求老夫人答应,等我去了,送你出侯府,反正你的卖~身契我也给你了。”
“小姐!你要在说这话,我真要气死了!”春毓心揪疼,又没法子置气,满满内伤,无处宣泄。
木颐和这才住嘴,顿了顿又说,“我有个事儿,想求你。”
“小姐只管吩咐,莫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春毓软低了声,为她掖掖被角,站起来剪了剪烛芯,拨~弄了下好让屋里亮一些。
“等我死了,一把火烧了这个屋子,把我也烧了干净。我不想葬在宋氏的族墓里。”木颐和微微缩了一下,看着春毓说。
春毓手抖,将灯盏内的烛芯给剪断了,火光明灭了一会儿便淹熄在了蜡油里。
“小姐,您要挫骨扬灰,死无全尸吗?”春毓此时倒冷静了几分,柔声问。
“恩……”
她不愿身子葬入宋氏族墓里。
羲和二十五年,西侯夫人宋木氏,薨于君合院,享年二十有五。
大殡时,君合院走水,火势凶猛,扑救不及。
院内一切及宋木氏遗体均湮于火海。
夫人随嫁婢女春毓以身殉于火中。
老太君感念两人情谊,遂将春毓葬于宋木氏身侧,伴随生生世世,相佐相扶。
——
眼皮似沾了面糊,黏连在一起,着实费力也是睁不开。
身子也似压了千斤石,连抬手也是艰难。
她初时恍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耳畔只听到有人在絮絮念叨。
“方才还瞧着手指动弹了下,怎地又没了影儿?春毓,你快去唤大夫来瞧瞧看。”春妈妈忧心忡忡道。
“是。”春毓急忙出去了。
不一会儿,白胡子青长衫的老者提着药箱便匆匆来了。
春毓拿着粉丝帕放在小姐皓腕处,又搀老大夫到床边,坐在矮凳上。
老大夫眯着眼细细把脉,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小姐无碍了,不日便可醒来。”
“当真?!”一边的春妈妈惊呼了一声,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叨,“真是菩萨保佑,我家小姐可算是过了这个坎了。”
“当真。”老大夫笑笑,“小姐吉人天相自不会有碍。”
春妈妈眼睛笑成一条缝隙,抬起手肘戳了一下春毓,春毓了然,进到内室取了银钱,塞到老大夫的手里。
老大夫笑呵呵拿下,抬手告辞了。
等老大夫走了,春毓撅嘴不满道:“他一糟老汉,近些日子都无人找他去瞧病了,怎地找了他,还平白塞了这么多银钱?”
春妈妈瞥了一眼春毓,脸色不好。
“你这莽撞直言的性子,若是陪着小姐嫁入侯府,迟早被人绞碎了舌头卖给花子!”春妈妈语气冷冷,吓得春毓赶紧捂着嘴退了一步,心里又气又恼却无他法。
“外面熬药,还不去看看!”
春妈妈缓了缓语气,说了一声。
春毓赶紧撒腿出去,怕被妈妈继续教训。
木颐和虽身子动弹不得,却听着两人斗嘴,心里安然。
她许是要进那阴曹地府,这光景怕是在纵观一生,看人生欢喜悲和,纵横万象吧。
春妈妈还是老样子,做事严谨,训下甚严,但对自己真是十足关怀,爱着,疼着入了骨。
想自己当时行将就木,心里惦念着的也有春妈妈,可她分身乏术,提不起力气,使唤不动人,这也算她死时的一大憾事了。
思索良多,木颐和觉得自己该见孟婆,喝汤了。
可等待良久耳边还是春妈妈的絮叨,春毓时不时的碎念。
她倒是疑惑了,难不成没死?
她费劲儿睁开了眼,一片白茫茫渐渐清晰。
这床是闺阁的雕花木床,桃粉帷幔,绸缎床褥,小女儿时的物什。
怎地还在?
木颐和睁了眼,便瞧见春妈妈和春毓两人四双闪闪的眸子直勾勾望着自己,脸上的喜悦难以言说。
“小姐!你可算醒了啊!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春妈妈激动难自持,合十双手不住地祷告着。
春毓眉眼细致,娇俏年轻,约莫十四五的年岁,瞧着木颐和。
“这是什么年月了?”
木颐和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春毓眯着眼笑,“小姐真是躺糊涂了,竟忘了年月,如今是曦和十五年。”
十五年…十五年…十五年…
现如今她才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