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蚯蚓又撩开了毡帘,问赶车人发生了什么事?
赶车人回答:“前面路上,有人堆了个雪堆,把路给拦住了”。
小蚯蚓探出头来向前望去,就看到了路的正中央的雪堆,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而雪堆的旁边,站着一个浑身白衣之人,小蚯蚓就知道,麻烦来了,因为那堆的不是什么雪堆,而是一个坟包。
小蚯蚓下了马车,他仔细端详了那人的模样,三十多岁,相貌英俊、但表情安静,小蚯蚓心里已然闪过一个名字——“雪无常”。
麻烦大了!
还没等小蚯蚓来得及说话,白衣人就对他道:“请让车上那位姑娘出来,和我走一趟”。
小蚯蚓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因为原来是她的麻烦。
可如果你新交一个好朋友,而突然发现这个朋友有麻烦缠身,你会怎么办?当然是果断的不理她了,你又和她不熟。她有麻烦,自己什么也不帮就是站在一边看着,她也不能怪自己什么。
但小蚯蚓呢,他要估量一下麻烦,他心里有这么个景象,交到的朋友就是一种资本,不应该随意的就抛弃资本。
不过人呢,还有名誉资本,如果自己和她在一起,她面临危险,自己又不帮她,就有可能丧失自己的名誉资本。但是,如果你给别人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你能和任何人都能打交道,是个圆滑的人,大家把你就看做是这种人,那你就不会丧失什么名誉,因为你就是那种人,大家就会认为你明哲保身,就是很平常的行为。这样一切就都很合理,都很理性了。比如一个像小蚯蚓这样的人,一个面首。
但要命的是,小蚯蚓不,他偏偏以为自己颇有点道德感。
“你他妈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还有他妈什么道德感?”这是以前有人当面骂小蚯蚓的话。
这时狼芳也下了马车,踩在了雪地上,带着她那把刀,同样用那种特有的不动的目光盯着雪无常。
就像一头狼,小蚯蚓心里想。
小蚯蚓看了一眼狼芳,转头对雪无常拱手,可还未等小蚯蚓出声客套,雪无常已然说出了小蚯蚓心中想问的话,简洁明了:“她撕下了一个叫做聪云旋的年轻人的耳朵,并抢走了他的刀,还有他身上的钱。他的父亲聪木川请我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对质,若是聪云旋不对,我保她安全无事”。
这时狼芳开口说话:“是他先想对我不轨”。
雪无常:“他那么做了么?”
狼芳依然盯着他:“没有,但我看出来了,他想那么做”。
这回正想为狼芳说几句话的小蚯蚓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转头对狼芳问道:“那个聪云旋什么也没做,你却单凭自以为他要对你不轨,你就撕下了他的耳朵?”
江湖,有时还是要先讲讲理的。
狼芳却说的十分理所应当:“难道我还要等他对我不轨以后,我再还手吗?”
小蚯蚓咧嘴:“也有道理,如果迹象明显的话。。。。。。”
狼芳又对小蚯蚓道:“虽然这个穿白衣服的没有说,但是现在他若真的将我抓走,我很可能凶多吉少,这迹象不知你看出来没有?”
小蚯蚓只好表示同意:“我看出来了”。
小蚯蚓话音未落,狼芳已经突然一刀向雪无常刺去。所以她还是要先动手了!
拔刀、出刀,
快的惊人!
一刀就刺进了雪无常的身体之中,但雪无常却不见了,那里只剩雪花飞舞。
雪无常的身法也同样快的惊人!
一刀刺空,狼芳身形动也没动,刀已经借势脱手“嗤”的飞出,因为狼芳已经看到雪无常是向身后急退的了。这一刀以和雪无常身法同样的速度到了他的面前。
雪无常空手一把抓住刀尖,“铛”的一声,雪无常的手将冷气凝成冰甲,刀尖正钉在了冰甲之上,所以能空手抓住无碍。
在小蚯蚓目光向前看的时候,狼芳竟然也已经到了远处雪无常前面,竟然是以和刀出手几乎同样的速度到了前面,在雪无常伸手一挡几乎的同时,狼芳手已经重新握住了刀柄,再次往前刺去。狼芳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往无前。
就像长虹开云雾,灼箭破冰川。
但是雪无常却也如风至云散,不知所踪了,也像鬼影。
小蚯蚓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汗,头一次感觉周围是这么的冷,刚才雪无常若稍有差错,任何一个环节上都会命丧当场。小蚯蚓之前完全没想到狼芳动作之快,也未想到雪无常轻功如此之高。之前江湖上总是传言雪无常武功如何如何,可真正见了的那种震撼,还是极出意外。
四下寂静,雪无常又哪里去了呢?
这时,堆在路中间的那堆雪坟上的雪忽然如鹅毛一般缓缓飞起,弥漫四周,雪堆里现出一个冰人。
天上之阳早被厚厚的冬云挡住,可那冰人却开始融化,但却不见有水,而狼芳也开始冒汗,她发现自己身体开始虚弱,并且力气在渐渐消失,狼芳一下子跌倒在了雪中。
小蚯蚓明白了,冰中有毒!而且这毒只针对狼芳而发,自己并没有感觉。雪无常果然不是凭借一技一能成名江湖的。
但是这毒似乎不应该能挥发的这么快啊!
小蚯蚓这才发现,狼芳跌倒在雪堆之中,竟似故意所为。小蚯蚓转念一想,此冰人被雪所掩盖,雪飞,则冰中之毒瞬间挥发出来,而能阻隔此毒的,那就是雪了。所以狼芳不是中毒跌倒,而是迅速躲入雪中,躲开空气中的毒。小蚯蚓想到至此,不禁暗叫惭愧,自己现在才想到这些,而狼芳的思考比他快了何止数倍。
雪坟中的冰人已经迅速融化掉了,狼芳又从雪中站了起来,毒性已经过了。
可雪无常呢?天地茫茫,四周都是雪。
这时,雪无常却从他们身后的马车上,一推车门,走了下来。刚才看不见他,雪无常竟然躲在了马车上。
小蚯蚓已经数不清今天用了几个“竟然”了。又不由得想到,如果雪无常不现身,而是等他们上车之时。。。。。。
雪无常走上前来,一只手背后,一只手举了起来,似乎捏着什么。
小蚯蚓仔细看时,发现那是一根断成几小截的头发。雪无常一松手,飘然飞入空中,不见了。
狼芳依然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雪无常。
小蚯蚓这才又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狼芳在下车的时候,将一根头发分为几段,分别贴按在了门框、毡帘等处做下暗记,等到回车之时如果发现这些暗记被开合车门所移动了,就说明车内有人先进去了。而狼芳倒在雪中之时,雪无常看不清情况不敢冒然而上,于是就趁此机会悄然上了马车,可机敏的他也发现了这些暗记,因为有好几处,来不及重做,所以已经无法偷袭了,只能下车。
马车夫早已经用毡衣完全将头套住,老老实实蹲在了马车的后面。江湖规矩,赶车和杂役等非武林人物若如此做,不见他人面孔,强盗不伤其性命。小蚯蚓觉的自己真该和他一起蹲在后面。
狼芳和雪无常两人刀来毒往,每一着都藏着想不到的后着,每一着都那么阴险。小蚯蚓觉的自己和他俩比就像个傻乎乎的七岁的孩子。
“跟我走”。雪无常对狼芳说到,言语简单。
无常勾人,无人不走。
雪无常心中已经精确的计算了两个人的身法,她没有自己快。
狼芳不跟他说话,只是握住刀柄,盯着他。
像一只狼,在盯着一只雪兔。小蚯蚓的心里浮现了这样一幅景象。
不过,雪无常绝不是兔子!
小蚯蚓晃晃脑袋,眨眨眼睛,赶紧走上前,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对雪无常开口道:“雪公子,虽然我今天才认识这位姑娘,但她现在即使不算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客人,而若在我的身边,或说我的家里,眼看着任由别人抓走我的客人,那我的脸面又何在呢?雪公子,不如今日请回,改日再谈,如何?”
说完,小蚯蚓期待的望着雪无常。这番话说的客气,得体,只是没人会听。他说完之后就知道这话说了也白说,他对别人说出这话就从来就没好使过,因为压根就没人看的起他。也许他只是希望,雪无常看到自己在帮狼芳,是两个人,也许会暂时先退却一下,但是小蚯蚓同样也从来就没有见过遇见自己就退却的人。
雪无常一言未发。江湖中传言,他向来不爱说话。
狼芳道:“小蚯蚓,现在你站在他与我之间,又不想闪开,那么你是等着他先对你下手呢?还是你先对他下手呢?”又是刚才的那个道理。
小蚯蚓:“这。。。。。。”
狼芳:“我现在还是拿你当朋友,说话自应当很直白,对吧?”
这正是小蚯蚓之前对她说的话,小蚯蚓不由苦笑:“对。。。。。。”
还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雪无常已经出手了,他放在背后的那只手中拿着的也是一把刀。
轻功好,刀就不会不快。
雪无常一刀出手,
雪上流光,瞬行千里,恒日行天,无云可挡!
小蚯蚓正在雪无常的刀尖之前,而此刀来势就是要穿透一切障碍直刺狼芳,中间杀了小蚯蚓不过是飞石破纸。
看来,小蚯蚓在世间最后的留言就是一个“对”字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
一切快的让你根本都来不及思考,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