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莫其书给她取的名字十分贴切。这个女子就是雪之精灵,她生于雪中,以冰为骨,以雪为魂。
雪灵抬起芊芊素手,一株株冰树自地底升起。枝丫上悬挂着冰霜和冰凌,恍若玉树琼花。
雪,依然在下,不疾不徐。冰天雪地,美人俏立,玉树成林,随便一个角度都是一幅画,随便拍一张照都可以当壁纸。
可惜,与此情此景极不相称的是饱含其中的肃杀之气。
雪灵手指轻动,一根根冰凌从枝丫上脱离。她手掌一翻,数千根冰凌如箭雨般撒向莫其书。冰凌中蕴含着强大的冰寒力量,只要沾上,就会立刻被冻成冰。
莫其书双手持剑,一阵劈砍后,冰凌都化成了冰屑,在他脚下堆积起来。
雪灵舞动纱袖,更多的冰树钻出地面,更多的冰凌飞向莫其书。
莫其书不断的切削着冰凌,他脚下的冰屑已经堆到了膝盖。冰凌还在源源不断的朝他攻击着,而且还不时变换角度。他应付着这些冰凌,没有顾及脚下。等他察觉不对时,大腿已经被冻住。
莫其书暗道一声不妙,他想挪动脚步,那冰坚硬如钢,丝毫动弹不得。
雪灵挥动手臂,更多、更粗的冰凌袭来。莫其书除了继续切削之外无暇他顾,这结果就是他被冻住的部分已经过腰了。可如果他想办法去解冻的话,就会分心,难免会被冰凌刺中,那就彻底玩儿完了。
莫其书苦笑,他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终于,他整个人完全被冰冻住,成了一个人形冰雕。
冰凌的攻击也停止了,由冰凌碎屑结成的冰坚硬无比,冰凌撞上去就是个碎掉的结果,雪灵就不浪费这个力气了。
雪不停的落在已成冰雕的莫其书身上,别有一番寂寥的味道。
雪灵放下手臂,慢慢走到莫其书身前。她想拂去莫其书脸部的雪花,那雪花沾到她的手指就与她融为一体。
雪花飘洒,阻碍了她的视线。雪灵有点烦躁,不知为什么,她想仔细看看这个男人。
雪灵挥挥手,雪花往两边一分,莫其书的脸清晰可见。他的眼睁着,与雪灵对视。
雪灵成型于这片雪域,她接收到的指令就是消灭进入雪域的人。莫其书到来后,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有温度的东西,那温暖的感觉很新奇,让她想要靠近。可指令告诉她,这就是她要消灭的对象。
雪灵伸出手,抚上莫其书的脸颊。这个男人面容清秀,即便被封在冰里,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
雪灵突然有点难过,她不希望这个男人死掉了。也许是冷清,也许是寂寞,她想,这个男人如果能留下来,似乎也不错。
雪灵这么想着,她的心事就浮现在了脸上。
然后,她就看到,这个冻成冰棍的男人笑了。
雪灵吓一跳,她擦擦莫其书脸部的冰,确认他的确在笑。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雪灵刚想躲开,她的手就被莫其书抓住了。
“怎么了美人?舍不得我死啊?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挂掉!”莫其书吹个口哨,身上的冰全部碎裂。他晃晃脑袋,把头发上的冰碴甩掉。美人当前,形象很重要。
雪灵慌了,她用力往回抽手。莫其书握着她手腕的手就像一个铁爪,任由雪灵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
莫其书一脸流氓相,饶有兴趣的看着满脸慌乱的雪灵。他刚想耍个流氓,忽然手一松,雪灵消失了,他手里只剩一汪雪水。
“雪遁!”莫其书把手放到鼻子下面,一股幽凉萦绕鼻间。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雪灵被莫其书调戏得又羞又恼,舞动一条冰雪做的长链打向莫其书。
想人家雪灵姑娘,自成型以来就一直呆在这冰雪圣境里,冰肌雪骨、不谙世事、纯真无瑕。就算是给她指令的人也没显过真身,只是把指令输进她脑子里。莫其书是她见的第一个人类,还是个男人,而且能力强大、魅力非凡。
雪灵姑娘对莫其书是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的,谁知这货那么快就流露流氓脾性,雪灵有点接受不能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以为人家冰雪精灵是白给的!
此链虽由冰雪构成,可雪灵舞动它的时候就像在舞一条白绫,柔软灵活,能够随意变换形状。冰雪链看起来光滑无比,在接近莫其书时,链身忽然出现很多细长的冰刺,扎上就得变筛子。
莫其书看的全身一颤,童年被仙人掌扎到的惨痛经历再次浮现。那次事件缘于一次出游,钟离砚带他去一个隐者家拜访。那个隐者痴迷仙人掌,后院种了一整片。隐者的孙子和莫其书差不多大,大人们喝茶下棋,两个孩子就切磋起了术法。
要说隐者的孙子也是个奇葩,他最喜欢用各种植物研制法术,其中有一项就是仙人掌。两人切磋到激动处,那孩子就使出了仙人掌术,可怜的莫其书被扎成了刺猬。两个无良的大人居然在一旁笑得拍桌子,打赢那孩子之后,三个人一起帮莫其书摘刺,美其名曰手动是为了他的安全,可是那强忍的笑意出卖了三人猥琐的内心。从那以后,莫其书就对这种长满细刺的东西有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与能力无关,再强大的人也有过不了的心理关卡,仙人掌及其类似的东西就是莫其书迈不过去的坎儿。
因此,看着满是尖刺的冰雪链袭来,他脸色大变,下意识的躲开。冰雪链扑个空,转个方向再次朝他甩过来。
其实,冰雪链的速度很快,但莫其书却能清晰的看到它的轨迹。特别是链条卷起来的时候,看在莫其书眼里那就是一个大大的仙人球。
勇往无前的莫大神探不淡定了,觉得心里发麻。他狼狈的躲开,朝着雪灵大叫:“雪灵!快把这东西收起来!不然的话,我动真招了!”
雪灵居然真的停止了攻击,疑惑的看着莫其书:“雪灵?你是在叫我吗?”
莫其书长吁一口气,撩撩头发,清清嗓子,拗个酷帅的造型,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当然了,美人!这里只有你一人,我当然是叫你!”
“雪灵……”冰雪美人喃喃自语。“我的名字吗?”
“你会说话?”莫其书突然回过味儿来,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舌头。只怪他进入雪域以来,就一直处在静谧之中。雪灵出现后,也一直没开过口。搞的他以为这冰雪美人不会说话,还心疼人家来着。
“不是!我的意思是,美人能否告知在下芳名?”莫其书觉得自己有点鲁莽,“雪灵”是他自作主张给美人取的。他还不知道人家真名,这样很唐突的,是撩妹大忌。莫流氓十分懊悔,一定是进来时间太长了,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雪灵没有在意他的出言不逊,摇摇头。“我没有名字,你是第一个给我取名的人。”
是错觉吗?莫其书觉得她的声音似乎不那么清冷了,看他的眼神也不那么冰冷了。莫非这美人对自己动心了吗?真是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他美梦的泡泡刚刚出现,就被美人的当头一棒狠狠敲碎了。
“可是,我还是要杀了你!”雪灵挣扎了一下,又恢复到冰霜的模样。“这是我接受的指令,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什么?”莫其书是真心疼了,这个雪之精灵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不管是自己生成的还是被人制造的,她的存在都没人在意。如果不是他的到来,世界上唯一知道雪灵存在的就是给她指令的人,可那人对她表示的唯一关心就是让她成为杀人工具。
虽说人人生而孤独,可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至少还有亲朋好友、子孙后代,旅途并不孤单。但是,像雪灵这样的精灵,他们生于自然之中,无根无源却有灵识。有了灵识就有了喜怒哀乐,就需要有存在的意义。否则,陪伴他们的就只有虚无,对于永生的生物而言,这太残忍了。
雪灵找到了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掉这个赐予她名字的人。她觉得很难过,可不这么做,那她为什么存在呢?
冰雪链带着凛冽的寒意不断的袭击莫其书,快速舞动的链条留下了一道道残影,在莫其书身边结成了一张布满尖刺的网。
莫其书不忍心真的实打实还手,怕伤了雪灵。他强自忽略对刺网的恐惧,把脑补的一片狰狞的仙人掌田从脑袋里挤出去。瞅准一个空隙,他越出刺网,一个瞬移到了雪灵跟前,握住了她攥着冰雪链的手腕。
“雪灵,你的存在绝不是为了那个狗屁‘指令’。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片虚无。可现在我来了,我会帮你。这世界不是你所处的白,而是多姿多彩的,有很多很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探寻,你的生命现在才算是开始。相信我,让我带你去看天地的辽阔、乾坤的浩渺,你一定会找到存在的意义。”莫其书看着雪灵纯净的眼眸,言辞恳切,郑重承诺。
“是……是么?”雪灵懵懂的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脸有点红,他是那么耀眼。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珍视,这感觉非常美妙,心里的虚无被填补了很大一块。许久,她点点头:“好!”
莫其书喜不自胜,不由得把雪灵拉近一步。眼前的美人蛾眉宛转、明眸善睐、朱唇点点,莫大神探心跳加快,邪恶的念头蠢蠢欲动。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雪灵的身形就消失了,化作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浮在莫其书眼前。
“……”莫其书长叹一口气。“做君子就是会错过很多福利啊!”
他伸出手,那颗珠子轻轻落到他掌心,冰冰凉凉的,却不是那么寒的透骨。
“你放心,雪灵,我一定会兑现承诺。世界那么大,我会带你走遍。”莫其书对着珠子轻语。“不如,我就叫你‘雪魂珠’如何?”
珠子动了动,表面有光晕闪过,看样子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忘了告诉你,我叫莫其书。”莫其书小心的把珠子贴身装好,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算是变相跟雪灵亲密接触了,他嘴角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雪已经停了,莫其书正愁不知道怎么走出雪域,就听见一阵空灵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