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须弥山的另一侧,则是被称为红土大陆的极热之地。这里气候的显著特点是闷热潮湿,致使瘟疫肆虐横行。
相较于寒霜之境的诸国,这里到处是些被压迫被奴役的贱民。王室的横征暴敛,超重的徭役赋税,在这种地方成为常态。不堪忍受的贱民往往会选择无声无息的死去。这种情况在大国尤甚。月霜帝国就有这样一处海域,让寻死的贱民趋之若鹜。久而久之,海底尸骨成堆,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名不胫而走—人称“死亡之海”。
暮色蔼蔼的天空下,吴质眺望着远方,眺望着犹如火一般的红褐色的海。他迎风屹立在峭拔海崖的巨石上,任凭那一头蓬松的带着涟漪般微卷的头发在风中乱舞。“如果纵身一跃的话,那么所有的不愉快的事情就会消逝到九霄云外了吧。”吴质将深头埋在他与生俱来的巨大的破损的手掌中,痛苦的想到。几天以前,父亲母亲都被残忍的杀害,留他一人孤苦伶仃的在人世间。不过就说他是没有死过的吗?他不也是刚从窒息的坟墓中逃出升天。
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作为“非自然人”,即两个奴隶所生的后代,他注定生而就受人奴役。
贵族子弟耀武扬威的从奴隶身边走过,他们只能垂下卑微的头颅。贵族乃至自用民享有诸多特权,奴隶们“享有”的是无休无止的劳作。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族,享有最精致的食物,身穿最华美的衣服。而奴隶们都是一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穷酸样。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却享有截然不同的待遇,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反抗。吴质从小就懂得了这样的道理;他们,是一群比牛马更加廉价的牲口。
他的幼年是如何度过的呢?与其他身为奴隶的孩子一样,家中的事物总是不够,他们不得不冒险到野外觅食。小贱民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经常不能全部回来。问起来,回答说是被豺狼虎豹之类的吃掉了。吃掉就吃掉,还能怎样?哭过之后,痛苦的生活还要继续。有时甚至蔓延着这样一种思想:早死不失为一种解脱。人世间比起地狱的可拍,只会是有过之而不及吧。
还在自己十岁的时候,他就亲眼看到过一向逆来顺受的母亲受到贵族子弟的狎玩却无力反抗,看到父亲在炎炎烈日下劳作却仍要忍受主人呵斥的皮鞭,他唯一能做的只会是默不做声。那时的他,只有羸弱的身体和稚嫩的拳头,不愠不火的注视着父母所遭受的一切。同索玛城中所有的孩子一样,对困苦与不公表现的十分麻木。然而,终于有一天,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是,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悄悄埋下复仇的种子:将来有一天,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自十岁那年,人们注意到他的古怪变化。他开始变得行踪不定起来。他很少住在家里了。相反,他会在蒙蒙大雾中走进就是连健壮的男人也会忌惮的穷山恶水。而后每一个破晓时分,他都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家中,随后呼呼大睡。好事者纷纷猜测这些伤口的来源,当他们真正看到他身上的所有的如沟壑般的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觉惊骇的说不出话来:那分明是林中野兽巨大的爪印。人们在许久以后也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在林中度过每一个九死一生的夜晚,但一个事实时:他还活着,他会变得越来越强。
身上的新伤不断的覆盖着旧伤,往往旧伤的血痂还未脱落,伤口就又开裂了。纵使这样,他仍没有丝毫的退缩。父母对他这种近乎痴狂的状态很是担心,害怕有一天会失去这个唯一的孩子。自始至终,吴质反驳的话只有一句:“说起死来,我宁愿消失野兽的口中也不愿倒在奴隶主的折磨下。”
他的母亲开始为他叛逆的性情隐隐担忧起来。转折出现在一个雷雨交加夜晚。五十多年未曾遇过的巨雷与闪电,照的整个红土大陆犹如白昼。吴质瞥见纸窗外巨雷的与闪电,感受到了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我正需要这样一种力量。我一定要得到它。”他对着窗外诡秘的笑了。
于是这个十三岁的疯子在这样一个雷雨之夜离开家门,离开唯一可依靠的屏障,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幽深无比的森林。
雷声轰鸣,闪电撕破夜空,林中所有的巨兽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巨熊拍打着参天大树,大地在震撼,一切无家可归的鸟儿凄惨的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吴质从没有见过这样一番景象,他有一瞬间犹豫不前了。幽暗森林不可预知的探险今天可能要就此打住。
“不要害怕,勇敢点。”他用一种极强烈的心理暗示说服自己。地上尽是腐朽的枯枝败叶,变得泥泞又松软。他只好找到一个盘龙木的枝干作为拐杖。继续前行后,他来到了之前所发现的天然湖畔,此时的湖水已经溢满,在电闪雷鸣下,犹如一张硕大无朋的幕布。
“这样的景象,怕是最凶猛的野兽也会畏缩的不敢出来了。哼,胆小鬼!”他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狂。他无所畏惧,在这一点他是森林中所有生物的王,纵然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纵使胜于他的猛兽不胜枚举,他仍然有理由自豪。想到这,他骄傲的挺直了身子。
夜空中的愁云越加惨淡,巨雷响天彻底。他静静坐在湖边的矮石上,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虽然已经不常常受伤了,但伤患还是向老朋友一样时常探看。陡然间的剧痛总让他苦不堪言。“可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痛!”他捂住右臂上的伤口,全身抽搐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巨大的尾正划开波涛汹涌的湖面。直到水中的怪兽离他已经很近,一股腥臭的阴风扑鼻而来时,他才发觉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