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风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浓浓血腥味。四人成矩阵形排列,看着红色风暴中的那个清秀男子,连一惯冷静的南风的表情都不怎么淡定了。
除了韩冰澈,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邪术,可是……他们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邪术……
血不断地从杜希蒙的伤口处流出,很快染红了衣襟,甚至他脚下的地面,一个人是不可能在这么快失这么多的血的,看着地面上蔓延过来的血,最先动的是王以沫。
“纸傀儡!”几个纸人从他的袖子里冒出,像变魔术一样地变大,成了真人大小,面目栩栩如生,只是那张脸却没有什么表情。纸人……呵……
“别多想,我只是想活着。”王以沫冷哼一声,“我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地面的那一大滩血像沸腾的水面一样,忽然钻出几个血人,没有五官,只在嘴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大洞。
几发子弹穿过,每一发都是正中要害,只可惜每一发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地只有进不见出。这样下去不行……
韩冰澈从腰间抽出匕首,淡淡对南风和往川他们道:“不要恋战!我们先出大楼再说。”
三人点点头,一齐后退着。“乒!”子弹射偏如箭矢一般穿过来的长铁钉,一会地上就落了零零散散的铁钉,不过很快,除了那些被崩得弯折的铁钉之外,其他都如同被遥控的一样,又升了起来,接着密密麻麻地刺过来。
四人且战且退,倒也有机会下楼,短短十几秒时间过得惊心动魄的。
“嘻嘻,别走啊。”杜希蒙没有走,当然,他那流了不知多少CC的血量或许也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斜靠着椅子,笑意邪魅,“还有时间,急什么。”
一口气下到了三楼,三人基本上是连蹦带翻的,除了穷追不舍的铁钉和几个速度、加速度明显低于自己的血人之外,似乎没什么阻碍了。
不可能,他既然是弑天教的副教主了,不可能就这点手段。
副教主……
不好,只怕……
韩冰澈眸子猛地缩紧,他止住脚步,猛地拽住还准备继续向下突击的南风。
“走这边!”不再继续下楼,韩冰澈一脚踹开三楼的门。
“咋了?”往川忍不住问道。
“我们只有追兵,没有拦路的。我感觉他在撵我们下楼……”韩冰澈冷冷道。从三楼跳下去……自己虽没试过,不过南风是军校的,往川是武警官兵,而王以沫会术法,应该……还来得及。
“你很聪明。”
走廊道里站着一个灰色风衣的男子,也算是熟人了。他微笑着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人,笑得平静:“不下去见见我们的教主吗?说不定是熟人呢。”
“夜宁……你们弑天教想不开玩自杀能不能别拉着我。”韩冰澈只觉得眼皮剧烈地跳动着。夜宁……啧……看着面前笑得平静的熟悉的家伙,韩冰澈如临深渊一般,倒吸一口寒气。
完了……这回恐怕真的完了……
“别担心,你们不会死。你看我都不担心……”此时的夜宁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笑得相当的……欠揍。
“你自己乐观着吧。”那家伙恐怕就算被逼到最后时刻,也是有术法脱身,只是……我们……被挟持的三队四队……还是太小看自己的敌人了么……
真不想在这结束……
“砰!”子弹从韩冰澈耳边穿过,夜宁微微晃动身子,躲过了子弹。
“愣着干啥,怂啦?”往川在身后吼道。
“冷静点,我们还有出路。”南风话语冷淡,声音却掷地有力。
不管了!韩冰澈回过神,扣动扳机。是啊,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就算那个人不来,呵,我们就真的等死了吗?
“终于有点样子了。”王以沫笑了笑,那张丑陋的脸上洋溢着笑,“痛快,第一次感觉自己就算要死了也那么痛快。”
夜宁微微笑着,看着忽然间斗志高涨的四人。呵,危险的是我了吗?虽然那两人的子弹对自己无效,可是却阻碍了自己的行动,韩冰澈和王以沫的攻击配合着这些,四人忽然之间配合得井井有条。
灰色的影子做着不可思议的动作,可终究是无法完全快过子弹。夜宁捂着腰部新添的伤口,转身进了一个房间,关上门。子弹“啪啪”地打在木门上,留下弹痕。
“追!”往川显然情绪高涨。
南风冷冷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先撤离。”
而当四人的目光凝聚在窗户上时,脸色不禁猛地一白。窗户外面趴着几个血拧成的人,正拍打着窗户,想要爬进来。
“你们忘了我呢。”杜希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啧。”三支枪口对着杜希蒙,不约而同的冒出火光,而纸人也如同捕猎的豹子一般,朝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扑过去。
杜希蒙微微笑着,抬手,只是将将躲过韩冰澈的子弹,剩下的子弹自然对自己没什么伤害,而那个锋利的纸人在半空中忽然定格,然后化作碎屑。铁丝,不知何时,他面前凭空出现细如蛛丝的铁丝,闪着金属的寒光。
完全……无伤。冷汗从韩冰澈的头上不断冒出。打不过……跑!四人很有默契地向走廊深处跑去,一面后头朝杜希蒙开枪。
“呵。”杜希蒙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只是笑着看着四人,目光亮了起来,“五……”
不好!
韩冰澈抽出匕首,转身朝杜希蒙扑过去。
“四……”杜希蒙站着不动,仿佛被吓呆一样,当然,韩冰澈肯定也不信他被吓呆了。
“韩冰澈!”“三……”铁丝划破手臂,血溅了一脸,不过韩冰澈已经不在意了。
“二……”杜希蒙笑意盎然地看着几乎要刺中自己心窝的棕色。
“一。”
“轰!”那一刻天地变色,视野全部被火光所笼罩。耳朵听不见了,浑身就像被千刀万剐一样,疼痛得几乎要昏迷过去。韩冰澈张大嘴,却只能像离开水的鱼一般,张合着嘴巴。
视野渐渐模糊,隐约看着面前的清秀男子嘴巴张合,读唇语翻译过来的话只有三个字。
“我、赢、了。”
这样同归于尽算什么赢了……疯子……
“离了我你们还能干成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恍恍惚惚地就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走廊仿佛定格住一般,连火焰的姿态都在那一瞬间凝固。白色,在满天的绯红之中,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依旧是标志性的夹了几缕黑发的白发,那双清亮的眸子被火光染成淡淡的粉色,却波澜不惊,仿佛周围的大爆炸只是电影特效一般毫无惧色,白色的衬衣在冲天的烟尘中不曾染上半分颜色。
之前无比盼望着的身影,却在这一刻刺痛了双目。呵,为什么才来,还是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真巧啊,纪主任……
韩冰澈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接着,便在大爆炸的滚滚气浪之中陷入了昏迷。
得救了吗?真是……讽刺呢……
=
睁开眼是雪白的天花板,盯了半天,韩冰澈才渐渐回过神来。
这是医院。自己现在的状态说不出来,不过哪里都在疼,虽然能感觉得到伤得不是特别致命。
“醒了?”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音,一时之间韩冰澈还没有反应过来。半天,他才咧开嘴,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呵?纪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纪北默不知什么时候拉过一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看书,看他翻过的页码,估计也是看了一段时间了。
“不到三分钟,你们差点连骨灰都没剩下了。”纪北默撇撇嘴,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韩冰澈冷笑了一下,慢慢坐起身,“难得你老人家大老远地过来看热闹,还有劳你及时地把我们这些‘群众演员’捞回来。”
冷漠……简直冷血……虽然被救了,可总觉得一点都不爽呢。
“哼。”纪北默冷哼着,慢慢翻过去一页,漫不经心地应答着。
“我说纪主任,您……就这么看着我们一群家伙跟演闹剧似得,真不嫌画面重口味。为什么……事到如今都不出手,一直看着吗?”韩冰澈敛起笑容,拳头紧握,指关节有些发青。
“你是知道的,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才会出手。”纪北默微微抬眸,那张苍白却愈发清秀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果然是这样吗?
“是吗?多谢我们这些家伙还让您看得上眼暂时托您的福没死……”韩冰澈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笑容。是啊,站在那个高度的人,普通人的生死对他而言,从来是没有意义的。
据SWP的“老人”们说,第一次在SWP见到纪北默的时候是十五年前,那时的纪北默还没有加入SWP,是一个不怎么说话沉默而又神秘的家伙。一头白发,而脸却只有二十来岁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模样,可那份冷淡与漠然,却像看破生死走过无数岁月的老人一般。而十五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也不曾变化一分一毫,恐怕……纪主任……不知活过多少年经历过多少历史时光。
那份冰冷……几乎摒弃了“人性”的存在了一般……
“不过,你们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纪北默似乎知道韩冰澈在想什么一般,忽然开口道,“又为我做过些什么呢?只是想着被救而不愿意付出代价吗?”
一时之间,韩冰澈语塞,只是看着那个一直有些遥不可及的身影合上了手中的书,认真地端详着自己。
是啊……他为什么要来救我们呢……
我……我们……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一样,莫名“过分”了?
“给我些理由吧,试着说服我的理由。”那个清冷的声音意外地仍在作响,韩冰澈第一次见纪主任说这么多话,“仅凭这些是无法打动我的,死亡亦或绝望我见得多了。”
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甚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白发男子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时间不曾改变他的容颜,世间百态不曾动摇过他的内心。到底走过了多少的岁月,看遍了多少的生死人间,才淡凉如此?
只是,为何……那双眸子,却如此清亮,好像从来没有接触过污浊一般,令人望之失神。
打动你?打动一个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的人?
不对……
错了呢……
他本可以直接走掉的,什么都不管,如果真的……无所谓的话。
想着,韩冰澈的嘴角那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已经全然被一丝释然所取代。
即使走过了我们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你还是无法舍弃掉你……作为人的那份情感。
“那么……纪主任……你期望着……怎样的救赎?”
有那么一瞬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愕然。然而,他只是摇头,转身离开,如同逃跑一般,步伐都带着一丝匆忙的错觉。那一刻,韩冰澈仿佛才明白,至始至终,没有人懂过这个人。
一直没有……
太天真了呢。韩冰澈看着还没有被关上,摇晃着的门,嘴角勾起,笑得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