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之中,北夜兵强,占尽天时;东堇粮足,富饶天下,却也强不可攻;南夏地势险要,虽土地肥沃,牛肥马壮,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占尽了地利;西辰虽是荒漠,然而占尽人和,令行禁止,铁骑军更是无可阻挡。
四国便也这般相互虎视眈眈,却又相安无事过了百年。
南夏,南蛮,云城。
边远的林中小城,没有多繁华,却足够热闹,三月躲在窗后,回过头看向悠闲喝茶的宣落黎:“你真不打算帮我?”
他们从雾都山出来,足足走了五日,说来也奇,她身上的伤愈合速度奇快,短短五日,除了后背摸上去还有痕迹外,双手掌心却已愈合不说,连疤痕都淡到不易察觉。左手心的灼伤,蜕了一层死皮,连带着掌心厚厚的茧子都蜕了一层。
她想,这定是因为某夜那只无良的小兽故意假装梦游,撒尿淋她的手有关。虽然恶心,但是看来效果不错。
“喂,咱在商量商量,毕竟朋友一场,你说是不?”三月走回桌边,殷勤的替他续上茶水。她回城来,便看到满城的通缉,那卑鄙的张员外,竟然绑了她的娘亲和弟弟妹妹。此刻,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是吗?”他含笑挑眉,眼中神色淡漠异常,分明与先前在雾都山那个热心的人判若两人。
“好,你不帮便罢了!”她狠狠放下茶水,看到对她龇牙咧嘴的小兽,咬牙切齿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宠……”
说完气呼呼的冲出门去。
“小怪,送客。”宣落黎优雅的执起茶杯,从始至终,眼皮都未曾抬过。
小怪这名,难听死了,那小兽一直反对,然而反对无效,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三月出了门,冲着她的背影笑呵呵的挥爪。
三月心情极差,原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什么朋友。救家人只能靠自己了。
她想过千万种救人的方法,可一来没银子,而来没人脉,不管什么方法,她都行不通,剩下唯一一种方法,便是再次跳进这火坑。
她回来时,看到告示说给她三天时间,推算起来期限早过,心下拔凉,却始终不相信,经宣落黎帮着打听,这才确认了亲人尚在张府。
虽然下定了决心再入虎穴,但被别人认出来送进张府和自己走回去是不同的结果,于是她用手帕当面巾,遮了脸低头往张府走。
在云城,你即便找不到县衙,也不可能找不到张家员外府。这城中,最奢侈的府邸,必定就是张家。
她低头走着,眼看就要到了张家大门,一双布满厚茧、粗实温暖的手,瞬间拉着她便往张府相反的方向走,抬起头来,便看到阿诺憨厚黝黑的脸。直直拖着她拐进一个无人的巷道,这才急急开口:“三月,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可把俺急坏了。”
“阿诺,你怎么在这?”她小心翼翼的环视着周围,然后取下面巾。
“我……”阿诺憨厚的摸着头,老实交代:“我早上进的城,天黑了又回去,天天来寻你呢,可找着你了。”
她的眉,微微皱起,从旮旯子村到这云城,就是赶上牛车,来回也至少得五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十个小时,他这要是步行……
“哎呀,你看我这一高兴,忘了正事,你说你刚想干嘛呢?”阿诺一拍脑袋,激动道:“三月,那张员外家,你回不得。”
“我要救她们。必须回!”三月突然斩钉截铁,拉过阿诺小声说道:“阿诺,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你说,只要是你的事儿,我陈阿诺一定说一不二!”他拍拍胸脯保证。
“嗯,好……”她凑近他的耳旁,嘀嘀咕咕一阵。
“一定得走吗?”他问。
“嗯,越远越好。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好,俺一定办妥。”他深深望向她,见她挥着手转身走了老远,捏紧了拳头喃喃道:“三月……”
南方的雪积不了几天,虽然天依旧昏沉下来,但墙角一些藏匿了许久的积雪终是在也坚持不住,融进一旁的水洼里,转眼便无了踪影。
雪化了。
比它来时,更让人记住了它。因为。冷得、刺骨。
三月直直走向大门,不出意料的被人拦下:“干什么的?张府也是你一个乞丐随随便便能闯的?滚!”
“我是王三月,你们少夫人。”三月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和着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凭你……”
“哎……还是去通报通报比较好!”另一个家丁拦下一脸猴鳃样的家丁,狐疑的看了三月几眼。
那日墨阁破天荒的热闹起来,他是跟着去忙活了的,那天少爷那紧张样,他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仅仅过了半天,少夫人就能谋杀亲夫畏罪潜逃了。何况,这人若真是他家少夫人,他可就在老爷面前立了大功了。
眼看着那人奔进了院内,大门又被合上,三月这才看向好心帮他的家丁,轻轻开口:“谢了。”
不管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都有非进不可得理由,也就不管这张家府里,是如何恐怖的刀山火海,为了那些值得为的人,她都无所畏惧。
只是,不知这样的经历,会不会给自家单纯的小弟留下心理阴影。那不过是五岁的孩子,老天啊,求你对他仁慈一点儿。
不多时,院里传来人声,叽叽喳喳的闹着,张府沉重的大门再度打开,带来一阵‘暴雨疾风’。
“来人呐,拖进去,关上地牢。”张员外黑着一张油光可鉴的脸,一见门外之人正是三月,立马吩咐道:“切莫让少爷得了风声。”
“是。”一众家丁唯唯诺诺的应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上前来便要架住她的双手。
她冷哼一声,看着张员外的眼中寒光四射,失了平时低眉顺眼的乖巧,“我来,不是为了你家的地牢,我家人呢?”
“哼,带走!”张员外伸手捋着自己的胡须,轻蔑的忽视了她眼中的寒光,心想:小小的黄毛丫头,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为我儿报了这毁容之仇。